第31章 三十一(1 / 2)

路線越開越荒涼,司機握著方向盤,聽著車後女人輕言慢語的指路聲,額頭上緩緩流下滴冷汗。

“不是說……”去金光寺的嗎?

“嗯。”白佩蘭雙手握著肚子,源源不斷的寒氣凍得她嘴唇發白,四肢痛癢。

一瞬間,她隻覺得這比死了還難受。

但她不能死,她不會死的……

“這條路也可以去金光寺,師傅你待會兒把我在那個山神廟前放下來就好了,我自己走過去。”

白佩蘭勉強壓製住狂撓自己手上傷口的念頭,緩緩道。

司機小心地從後視鏡裡看她一眼,一雙大大的黑色眼珠映入眼底,嚇得他猛踩了一腳刹車。

“師傅?”白佩蘭幽幽地看著他,說道,“快點繼續開啊。”

“誒、好嘞。”司機忙應了一聲,握著方向盤繼續往前開。

終於將白佩蘭送到了山神廟附近,司機下車時,連對方給了多少錢都沒仔細看,連忙關上車門就調轉了車頭離開。

等開出一段距離,司機才嘀咕道:“神神叨叨的,那山神廟都荒廢多久了,居然還有人去那邊……”

白佩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離開。

等到司機的身影完全消失,她又四處觀察了一下,然後才攥著手提包轉身,小心翼翼地沿著小路往前走。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白佩蘭腳步一頓,還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是徐逸之給她發了消息。

逸之:佩蘭?你身體好點了嗎?我已經聯係好了,明天就陪你去劉天師那裡看看

逸之:今天我跟爸聊了一下,爸也答應我了,等你身體好點,我們就結婚

逸之:所以,佩蘭,你在家嗎?給我開一下門?

逸之:我想看看你

……

溫柔的、體貼的徐逸之。

白佩蘭看著屏幕上對方發過來的消息,咬咬牙,沒有回複。

再等等、再等等。

等她找到那個人,解決掉她身上的東西,她就退出娛樂圈,好好地,好好地做他的徐太太,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生兒育女……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白佩蘭的臉色忽然又沉了下來。

蜷縮在她腰腹間的嬰煞睜開眼睛,血色的眼眸安靜地盯著她即便憔悴但也依然嬌美的麵容。

隨後它伸出手,一點一點地探進白佩蘭的身體裡,將融合在她體內的命格和氣運慢慢地抽離出來。

白佩蘭隻覺得肚腹鑽心地發疼,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掙紮要從她身體裡離開一般。

白佩蘭慌了。

她想起那個人之前說的,那個孩子的運氣隻能保她兩年長紅,如果想要繼續保持她的地位的話,還必須要將孩子的命格也一起拿走。

隻是這樣做的壞處卻是,那個孩子會因此恨上她。

一旦找到機會,就會永遠地跟在她的身邊,時時刻刻地折磨她,然後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搶回來。

但要避免這樣的結果卻也不難。她是那個孩子的母親,血脈天然克製著對方。

隻要在五年之內穩妥地將借用的命格和運氣還回去,她的後半輩子雖然會過得有些艱苦,卻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然而,品嘗過爆紅之後紙醉金迷的日子,白佩蘭哪裡舍得將運氣還回去。

她抱著僥幸的心理,一直回避著現實。

但是,但是它真的找來了。

白佩蘭之前跟容璟說的倒不是全是假話,她確實是聽見了詭異的聲音。

對方一直在怨恨地質問她,問她,媽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媽媽,你為什麼不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媽媽……

稚嫩的童音仿佛催命的魔咒,白佩蘭捂著腦袋尖叫一聲,然後惡狠狠地低聲道:“我不是你媽媽,你隻是個不合時宜的產物……我用自己孩子的運氣有什麼錯?我沒錯……”

她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致,說起話來也有些顛三倒四。

但這幾句喃喃低語似乎又給了她前進的力量,白佩蘭深吸一口氣,就攥著手提包繼續往裡走去。

這片地方幾乎已經出了市郊,四周都是一片荒涼的空地。初冬的冷風肆虐而過,卷起地上枯黃的草葉。

遠遠的,一座破舊的山神廟出現在視線裡。

白佩蘭走過去,伸手推開了滿是灰塵蛛網的大門。

這座山神廟已經荒廢很久了。之前這邊發生過一次地震,雖然沒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但政府還是將附近的居民遷居了出去。

本來還有些人留下來,但隨著經濟的發展,到底還是越來越多人離開。山神廟沒了香火祭祀,自然也沒落了下去。

白佩蘭也說不清自己上一次過來是什麼時候了。隻是她走進去,看著似乎沒有一絲變化的山神廟,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去供桌上抽了九支香,白佩蘭顫著手將香點燃,然後插進了神像前空置了不知道多久的香爐裡。

嫋嫋青煙升起,模糊了神像罡正慈悲的麵容。

“你還是違背了約定。”嘶啞的聲音忽然從耳邊傳來,白佩蘭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才看見神像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乾瘦的人影,目光冷淡地看著她。

“我……”白佩蘭咬咬唇,一時有些害怕。

對方實在太瘦了,似乎比她上次過來時見到的還要瘦上許多。乾枯的手臂裹著袖子裡,整個人看起來空蕩蕩的,宛如一具乾屍。

此時,他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白佩蘭伸手捂了一下,隨後又輕輕放開:“我知道我不該違背約定,但是我實在不甘心……我現在沒有辦法了,求您救救我。”

對方沉默著不說話。過了許久,他才道:“嬰煞已經完全跟上了你,如果要將它除掉,除了它本身的氣運命格之外,你還要將你後三十年的氣運交給我,否則,無解。”

三十年的氣運……白佩蘭猶豫了。

男人繼續說道:“你可以好好考慮。不過我覺得,你大概沒有多少可以考慮的時間了。”

他的語調聽起來尤為難聽,整個人的氣質也陰惻惻得發冷。白佩蘭最了解對方的手段——這也是她為什麼寧願先去找彆的大師,一直拖到現在才來找對方的原因。

但他的實力毋庸置疑,先前移植那個孩子的氣運和命格的時候,白佩蘭便早有感覺。

“我可以把它的氣運和命格全部給您,尤大師。”白佩蘭低聲道,“但是三十年氣運……”

她不想。

被她稱為尤大師的男人聞言,臉上忽然帶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你不想用自己的三十年氣運換,也可以。”

白佩蘭心中一喜,隨即眼底又帶上了一絲警惕之色。她向來知道,在這樣的說法後麵,往往會跟著另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條件。

果然,尤大師繼續道:“但是……你要用你未婚夫的命格和氣運來換。”

逸之的命格和氣運?不,不可以。

白佩蘭下意識地就搖搖頭。

然而尤大師還在繼續說道:“徐家世代為善,陰德深厚,你的未婚夫即使失去了他現在的命格和氣運,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但白佩蘭自己就不一定了。

她如今的一切本就是靠那個孩子的命格和氣運才得來的,一旦失去了這些氣運,還將自己後三十年的氣運也抵押出去,不難想象她以後會是個什麼下場。

尤大師言語間充滿了暗示,白佩蘭眼睫顫了顫。

逸之他是徐家獨子,即使沒有了氣運,徐家也不會放棄他的。

她、她也絕不會因此離開逸之的。

所以……

“那我要怎麼做?”白佩蘭低聲問道。

尤大師無聲地笑了。

而不遠處的一輛車子裡,徐逸之聽著傳聲紙鶴裡傳來的白佩蘭的聲音,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難看。

他身上的桃花霧已經被容璟解開了。但即使知道自己之前是被迷惑的,那些甜蜜的記憶也不是一時能夠忽略的。

然而……

深吸了一口氣,徐逸之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又轉頭看向後座上隨意坐著的俊美青年,低聲道:“多謝容天師救我。”

那個尤大師說得好聽,什麼他們徐家世代為善,即便他失去命格和氣運也不會有任何事——

這種說法何其可笑,便是他之前不怎麼相信玄學之事也知道,命格與氣運對人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說句不好聽的,一旦失去了他的命格和氣運,他徐逸之還能不能是徐家的孩子都不好說。

而白佩蘭之前既然能做出用自己的孩子的命格和氣運反哺自身的事情,又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些?

她隻是,完全的自私,眼中隻有自己而已。

徐逸之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向來要強的父親會在容璟麵前露出低聲下氣的神色,又為什麼,會在容璟過來的時候,將自己也一起塞上車裡。

容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聲音清冷悅耳:“不過順手罷了。”

徐逸之笑笑。

或許這件事於容璟而言確實是順手為之,可對於他、對於他們徐家而言,卻無異於再造之恩。

——白佩蘭現在能將算盤打到他徐逸之的命格和氣運上,日後自然也能將主意打到整個徐家上。

認真地將這份恩情記在心裡,徐逸之也有些懊惱,上次登門拜訪的時候,自己的態度雖然足夠禮貌,但到底不算恭敬,也不知道這位容天師會不會介意。

歎了口氣,徐逸之想起那位早早就和容璟打好關係的謝家主,不由得有些佩服對方的眼光。

……

山神廟中。

尤大師已經將如何將徐逸之的命格和氣運抽取出來的方法告訴了白佩蘭。

“……你再將這枚玉牌戴在身上,時候到了,徐逸之的命格氣運就自然會換出來。”尤大師緩緩將一枚小巧如尾指般的玉牌遞過去。

白佩蘭有些猶豫地將玉牌接過,隨後將衣服穿上。

鐫刻在雪白後背上的詭異符文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消失不見。

即便現在還是冬天,玉牌入手那一刹那,白佩蘭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太冰了,像握了一塊千年寒冰,也不知道要多少血肉氣運才能將它徹底溫暖。

……不,她怎麼會想到這個。

白佩蘭心中一跳,將那枚玉牌收起來,隨後看向尤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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