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零六(2 / 2)

但謝玄輕隻要一想到他的先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又在以身犯險,心裡就忍不住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與不快。

上一世容璟是這樣,到了這一世,他不奢求容璟能放下天下萬民,但他還是想要對方在行動之前能稍微考慮一下他的存在,最起碼——能跟他說一聲。

他知道自己這樣有些太過患得患失,但謝玄輕上一世就已經嘗試過失去自己手中珍寶的滋味,所以這一世,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京泰華府小區的事不是很嚴重……”

容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提起張華文的事,但這段時間以來他沒有刻意主動地聯係謝玄輕確實是事實,心頭微微有些發虛,容國師難得沒有反駁什麼,隻輕聲回道,“而且十天裡,你發的消息我都回了。”

是都回了,但還是沒有主動提起他出手修改京泰華府小區的風水的事。

謝玄輕微微起身,看著容璟的眼睛。

他的先生有一雙極為清透的好看的眼眸,此時輕輕地看向他的時候,那雙向來冷淡的眸子中也帶著幾分難以分辨但確實存在的依戀。

隻是,還不夠。

謝玄輕的指尖帶著銀白色的長發,輕輕地在容璟的頰邊擦過。

“就算京泰華府小區的事不算嚴重,我也希望是從先生這裡先知道的,而不是從彆人口中才知道這件事。”謝玄輕說道。

容璟靜靜地和他對視著,過了幾秒,才道:“……我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謝玄輕眼中蘊含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容璟認真地想了想,似乎也能理解到對方的想法。

雖然他並不覺得京泰華府小區的風水局會對他產生什麼不利,但若是換了他是謝玄輕,愛侶做了許多有關自身安危的事卻並未與自己提及,最後自己還是從彆人口中知道的這件事——

不快。

容璟心中生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不快。

若換了他是謝玄輕,知道對方的這般行為之後,必定是會感覺到不悅的。

但謝玄輕並未將自己心中的不快對著他宣泄出來,而是以一種極委屈、極柔軟的態度朝他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容國師在反思的同時,心頭也忍不住一軟。

眼睫輕輕顫了顫,容國師有些生澀地抬起頭,回應了一下謝玄輕的吻。

謝家主向來極會抓準時機,此時也並不例外。

在察覺到容璟心軟回應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氣息就頓時變了。

輕柔而繾綣的吻忽然變得強硬而激烈,謝玄輕的手輕輕按在容璟的下頜,尖銳的犬齒啃噬著輕薄的、淡色的唇瓣。

微涼的檀香氣息在鼻尖縈繞,容璟還來不及想明白謝玄輕身上的變化,唇上的力道便是一輕。

眨了眨眼睛,容璟看見先前還站在自己身後的謝玄輕出現在了沙發上。

昂貴的黑色西裝因為動作太大而生出了一道道細密的皺褶,容璟的手一瞬間又被握緊。

正當他覺得謝玄輕的吻又要落到唇上之時,謝玄輕的身形卻停留在了原地。

他單膝跪坐在沙發上,目光居高臨下地觀察容璟的眉眼神色。

過於白皙的皮膚早在先前的親吻中染上了淡淡的桃花般的粉,淺色的唇輕抿著,透出了一陣不同尋常的豔麗的紅。

琥珀色的眼眸仍是那般澄澈而漂亮,淡淡的水色隱匿在冷淡的目光之下,將他整個人的氣息都柔和開來。

謝玄輕看著這般表現的容璟,一時間也有些理解了剛剛那本《昭朝曆史》的作者為何會生出那般過於膽大的想象。

——此時的容璟看起來,確實能稱之為人間絕色。

“……彆這樣看我。”容璟忽然蹙起眉頭,冷聲說道。

對方的目光大膽而直白,便是之前他們有過更親近的接觸的時候,容璟也未曾在謝玄輕身上看見過他這樣的目光。

說不上厭惡與否,容璟隻覺得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存在感實在太過鮮明,灼熱得他難以忽視。

便是容國師不懂人間情愛,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也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為什麼不能這樣看先生?”

以往的謝玄輕在聽到他這樣的抗議的時候,總會順從地收回視線,但現在的謝玄輕卻並未按著之前的做法將目光撤去,反倒是垂下眼睫,直直地看著容璟的眼睛,恍若不解地問道。

容璟:“……”

耳垂忽然被捏了下。

輕薄的、宛如玉石般小巧的耳垂極為敏感,此時便是控製不住地染上了一層濃豔的血色。

謝玄輕靜靜地看著那點兒白玉逐漸被緋紅所覆蓋,過了一會兒,才在容國師有些複雜的目光中低下頭,往那枚耳垂上輕咬了下。

手臂下意識地抬起想要將謝玄輕推開。

然後下一秒,對方修長的手指就直接抓了過來,肌肉流暢的手臂力道十足,將他的手隨意地困在了沙發上。

溫熱的吐息一下又一下地落到了敏感的耳邊,然後又順著他極為流暢的漂亮的脖頸弧度,往下輕輕掠去。

頸側被輕輕吻過。

謝玄輕的力道並不大,但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狎昵感。

比之單純的親吻更加過分,但又更加地刺激。

呼吸不自覺地沉了沉,容璟眨了下眼睛,忽然聽到辦公室外的走廊中傳來幾道腳步聲。

“篤篤篤。”辦公室門被敲響,一道陌生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謝董在嗎?我過來交一下策劃案。”

沒有人開口應答。

“……謝董不在嗎?嶽秘書不是說謝董三點才離開公司麼?”

幾道說話聲隱隱約約從門外傳來,對方給嶽豐打了電話,似乎還是打算進來。

謝玄輕的辦公室極大,但東西極少。

他們現在坐著的沙發剛好就在辦公室門的斜對麵,對方隻要開門進來,就能直接看清他們之間過分親近的動作。

眼睫輕輕地顫抖著,容璟抿著唇,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動地盯著那扇棕色的木門。

謝玄輕見狀,忍不住又在他的唇邊輕吻了下,才低聲安撫道:“先生放心,我鎖門了。”

容璟:“……”

所以對方一開始就沒安什麼好心是麼?

麵對著自家先生的質疑,謝家主自然是要辯駁一下的:“嗯。”

“先生不要生氣。”坦然承認了之後,謝玄輕便輕輕抬起頭,低聲說道,“我隻是太久沒見到先生了,所以有些控製不住自己。”

“……先生不要生氣。”

他對容國師的脾性當真是了如指掌,一邊輕吻著容璟的唇角,一邊又垂著眉眼,極為可憐無辜地說道。

容璟:“……放開。”

最終容國師也沒做出什麼彆的舉動來,隻是微蹙起眉頭,繼續冷聲命令道。

謝玄輕輕輕在他的喉結上吻過,然後在容國師呼吸一瞬間急促的時候,依言鬆開了壓製著容璟的手。

“嶽豐應該已經通知了雲隱山那邊的人了。”坐直了身子,謝玄輕垂著眼睫說道,“車子就在樓下,先生是現在要過去麼?”

容璟:“……”

他現在還感覺到唇上傳來著一陣微燙的熱意,淡淡的奇異的酥.麻感停留在頸側,呼吸中帶著一點兒難以言喻的急促。

要當真這個模樣下樓過去,也不知道整個謝氏集團的員工會作何想法。

謝玄輕自然也是知道他的先生不會跟他現在就出去,但一周多沒見,他看著自家先生過分平淡的神色,還是忍不住多說一句,讓對方露出一些更為靈動的表情來。

伸過去的手指被避開,謝家主也不在意。

他從沙發上起身,親自去找了辦公室中的杯子,倒了杯溫水遞了過去。

“一周多沒見,先生就連我倒的水也不願意喝麼?”謝玄輕垂著眸,低聲道。

容璟:“……”

容國師向來性情清冷,此時卻也忍不住想要質問一句,你自己說是因為這個原因麼?

謝玄輕對上自家先生那雙極為漂亮也極為凜冽銳利的眸子,一瞬間認錯道:“我知道錯了,先生不要生氣。”

他當真是能屈能伸,容璟盯著他看了幾秒,最後還是伸手,接過了那杯水,低頭喝了幾口。

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沒有了對方的繼續添亂,容璟臉上和唇上的顏色終於褪了下去。

將在先前的親吻中揉亂的銀色長發稍微整理了撥到腦後,容璟站起身,冷聲說道:“走吧。”

謝玄輕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麵上卻還是輕聲應道:“好的,先生。”

辦公室門被由內打開,謝玄輕與容璟一起乘坐著電梯下樓。

先前想要過來交策劃案的部門經理站在電梯口不遠處,看著那兩道離去的有些熟悉的身影,有些疑惑地說道:“……謝董不是早就出去了嗎?”

前台:“沒有啊,謝董剛剛在辦公室接待容天師吧。”

部門經理:“???”

最高層的行為方式太過神秘莫測,他不懂,也不想搞懂。

雲隱山距離謝氏總部有些遠——

或者說,它本身就位於京市市郊外,離整個京市都有一段距離。

隨著車子慢慢往外駛去,道路兩邊的情景也跟著變換,繁華的都市逐漸落在了身後嗎,取而代之的則是高大的青綠的草木。

空氣變得越來越清新,繚繞著厚厚一層白霧的高大險峻的山脈遠遠就映入到了眼中。

幾百年過去,整個帝都乃至整個華國的變化堪稱天翻地覆,但容璟坐在車上,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雲隱山的模樣。

與幾百年前的雲隱山相比,現在的雲隱山似乎也沒多少變化,隻是狹小的山道變成了寬闊的柏油路,上山的山口也多了幾處現代化的建築。

核驗過身份,車子一路向上。

離當初天元宗建立的地方越來越近。

容璟的指尖不自覺地握緊,向來淡然平靜的臉上也難得出現了一絲緊張的神色。

自從在這個時代中醒來之後,容璟大部分時間就生活在帝都之中。

雲隱山的距離說遠倒也不算很遠,但容璟在此之前,卻是一次也沒有來過。

說不上是畏懼還是彆的什麼想法,容璟想到自己待會即將見到的、完全失去了當初的天元宗模樣的天元宗的遺址,眼睫忍不住輕輕顫了顫。

謝玄輕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此時自然也是發現了他的神色的變化。

看了一眼前麵的司機,謝玄輕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容璟放在車座上的手指。

“設計部那邊起了個初稿。”他開口,卻沒有多說什麼,反倒是將話題引到了他們即將一起建立起的、新的天元宗上,“先生要不要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改動的,隻管說出來。”

他將從辦公室拿出來的設計稿翻了出來,有了他的打岔,容璟便也跟著回過了神來。

伸手接過設計稿看了一眼,容璟的目光在那座看起來熟悉卻又陌生的建築上停留了片刻。

謝氏集團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除卻謝玄輕的目光確實足夠敏銳之外,也因為謝氏集團內部的員工足夠敬業,也足夠努力。

設計部的員工並未親眼見過幾百年前矗立在雲隱山的天元宗的模樣,但他們僅根據謝玄輕的描述以及對當初的天元宗的遺址的考察,就直接將當初的天元宗的模樣複原了大半。

少數不太相同的地方,也是因為容璟當時給謝玄輕提及得不夠到位,或者是因為現在的雲隱山的地形變化而到底格局必須跟著變化。

指尖輕輕在設計稿上擦過,容璟道:“……很像。”

雖然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記憶中的天元宗的模樣卻並未褪色。

容璟將設計稿仔細看過,隨後又挑出了幾處還可以繼續改動的地方告訴了謝玄輕。

謝玄輕認真地聽著。

車子終於停下,再不遠處的地方,就是當初的天元宗的遺址。

昭朝之後的那兩個朝代對於玄學當真是不遺餘力地進行打擊,當初的天元宗上的弟子其實早已離開了,但因為容璟出身於此,所以哪怕天元宗中再無人居住,他們也直接派兵上山,將整個天元宗的存在在雲隱山上抹去。

大火燃燒過後的痕跡被百年的時光抹去,但又好像留下了一些不同。

比之旁邊的草木要低矮不少的植株生長於斷簷殘垣當中,青嫩的枝頭隨著山頂上吹來的涼風而左右搖擺。

容璟從車上下來,緩緩走到了其中的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樹前。

它的樹乾十分粗大,在靠近最上方的分叉的位置,似乎還殘留著和一抹被灼燒過後的痕跡。

“這是我剛來天元宗的時候,師父同時種下的桃樹。”每個天元宗弟子到來之時,掌門都會親自給他們種下一棵桃樹。

也沒什麼特彆的含義,隻是因為當初會來到天元宗的弟子總是親緣淡薄,所以夏長生便哄著他們,說這些樹就是他們的親人與夥伴。

現在想想,這個說法實在是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夏長生是怎麼想出來的。

但當年的天元宗外,確實是長了一片桃林,每當三月花開的時候,如煙似霧的桃雲落入眼中,卻當真有幾分溫暖。

“種我這棵的時候,聽說我當時在鬨,所以他一時手快,就將樹苗壓折了一點,最後長成了一棵歪脖子桃樹。”

即便是說起曾經,容璟的語氣也是十分平淡,唯有眼底,才流露出了幾分真切的迷茫與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