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終究還是沒有去現場看惡人惡有惡報,倒不是因為怕了五爺和晏四,而是他現在這身子骨,確實不好出去吹風。
倒是一直在葉府借住的吳家姐弟,跟著五爺二人一道去了開封府。
“娘,娘你去哪裡了,我和姐姐找了你好久好久!”吳風可以說是這段時間過得最快樂的人了,不僅住上了大房子,還有了第一個交心的朋友,他做夢都想跟娘親分享這個喜訊,卻沒想到娘親理都沒理他一下。
“姐,娘她不理我!她壞!”
吳中怡其實也有很多話想跟娘親訴說,可臨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隻要娘還活著,他們一家三口就還可以過下去,於是她安撫下弟弟,讓他在院中玩耍,自己則小聲跟娘說著這段時間的經曆。
吳玉貞聽著聽著,不知為何眼淚就落了下來,她摸索著握上女兒的手,哽咽著聲音道:“中怡,咱們吳家的大仇,終於要得報了!”
說完,她竟像個孩子一般哭了起來,吳中怡怎麼勸都勸不住,隻能抱著母親一起哭。吳風見娘和姐姐都哭了,也跑過來抱著哭了起來。
待哭到他沒勁了,吳玉貞才收了哭勢。
“中怡,娘有些撐不住了,你會不會怪娘?”
吳中怡是個心思剔透的姑娘,這些年一直都是她打理著三口之家的生活起居,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想要做到這一點,絕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
她一聽,便明白了娘親話裡的意思,恐懼瞬間席卷了她的大腦。
“娘!你在說什麼,女兒聽不懂!我和風兒會一直照顧你的,我也不要嫁人,現在咱們仇人也找到了,風兒也可以治好,您難道不想看他娶親生子,延續咱們吳家的香火嗎?”
怎麼說呢,知女莫若母,反過來其實也可以。
吳中怡雖不知道吳家的仇怨從何而來,但她了解娘親的心結,所以她才會開口說這番話,希望能夠打消娘親尋死的念頭。
沒錯,吳中怡聽出了娘親的死誌。
“中怡,娘真的很累了,你一定會看著風兒成家立業的,對不對?”
吳中怡哭著搖頭:“不對不對,我是他姐姐,又不是他娘親,哪裡能事事替他周全,而且他成了家,我還能賴在家裡不成?娘,您想讓風兒當沒娘的孩子嗎?”
不得不說,最後一句話,完全戳在了吳玉貞的軟肋之上,她明明知道這是女兒說出來挽留她的話,可……風兒跟著她吃了太多的苦,他變成如今這般,也是因為她看錯了人,她對風兒是帶著愧疚的。
“娘,您就當女兒不孝吧,我們一家三口,誰都不要離開誰,好不好?”
吳玉貞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即便她此刻看不見女兒的模樣,也能夠想象到小姑娘紅了眼眶的模樣。
是她做人太失敗了,要是當初沒有招惹許仲開就好了,是她太天真了,以至於叫爹娘替她受累,現下……竟也荒唐得要女兒替她承擔這份重責。
“好,我們誰也不離開誰,我的中怡啊,是娘對不住你。”
若吳家還在,她的女兒哪裡需要經曆這麼多風霜,她該是武林世家的颯爽女俠,哪裡會因為家貧學不起武,現下還要因為她和風兒,耽誤大好年華。
“沒有,我一點也不覺得苦,隻要能和你們在一起,我就不覺得苦。”
“對,風兒也不苦,風兒和小裘都很開心,娘你不要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吳風笨拙地給娘親擦眼淚,隻是他手上有些臟,以至於越擦越臟,幸好吳玉貞看不見就是了。
正是一家三口抱頭痛哭之際,外頭衙差來傳喚他們上公堂了。
“娘,我陪您一起!”
“風兒也是!”
吳玉貞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可左右被一雙兒女圍著,她忽然就又有了前進的動力。
今日開封府的公堂,比往日裡更多了幾分莊重嚴肅。
包公率先審理的,自然是吳家命案。
吳玉貞帶著一雙兒女跪在堂下,按照規矩,自陳姓名籍貫來曆,又道是狀告何人,一切說完之後,包公驚歎木拍下,責問跪於堂下的許仲開與趙季堂兩人。
趙季堂昨日跟飛天盜賊黃玄打了一架,這會兒臉上還帶著烏青,他此刻看也不看許仲開淒慘的模樣,悶頭就認下了罪名。
“許仲開,你可認罪?”
許仲開都被砍掉了雙手,因為失血過多,他現在臉色極度蒼白,更沒有反抗之力,可他卻依舊嘴犟:“我是林書善,並不是什麼許仲開,我不懂大人您的意思。”
好嘛,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包公見其死不悔改,立刻傳召黃玄和鄧車上堂。
許仲開一聽這兩個人的名字,就立刻明白為什麼開封府的人敢光明正大地砍掉自己的手了,該死的鄧車,居然早就落入了開封府的手裡。
而正是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了趙季堂的聲音:
“師兄,都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麼還要堅持呢?”
許仲開瞪大了眼睛看向趙季堂,這句話從任何人的嘴巴裡說出來都沒有違和感,唯獨趙季堂,他太知道趙季堂的蠢笨了,所以從未想過趙季堂居然會背刺他!
“你在胡說些什麼!”
趙季堂忽然輕蔑一笑,臉上滿是苦澀的笑容:“師兄,我胡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你為什麼要殺吳家滅口?你跟我說,是因為師父拆散了你和師姐,所以你心裡不平,我信了,可是現在師姐還活著,你明明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去求師姐原諒?你騙我!”
“枉我拿命跟你走,你卻騙我!你騙我騙得好苦!”
趙季堂痛苦得都拱起了背脊,但公堂之上,卻無人同情他,畢竟誰也沒那麼閒,會去同情一個弑殺師族的殺人犯。
“我……”許仲開還想狡辯,但衙差已經帶著鄧車和黃玄到了。
黃玄一見許仲開,當即認出了他,見其沒了兩隻手臂、一副落敗狗的模樣,當即心中大呼痛快,包公問什麼,他就答什麼,非常痛快就簽字畫押。
而鄧車,在見到失去了雙臂的林書善後,就明白自己已經沒有脫罪的可能了。襄陽王可不是一個會愛惜屬下的主公,鄧車很明白自己若真對其賣命,恐怕到了閻羅地府,都隻能當個糊塗鬼。
本來,他也想和黃玄一般痛快交代的,可看到陷空島三鼠站在公堂之外看熱鬨,他心裡的憋屈和惱怒,根本讓他開不了這個口。
曾幾何時,他還是能在北俠歐陽春和韓彰的攻勢下全身而退的人,現下卻變成了開封府的階下囚。這還不是最叫他難受的,最難受的是被昔日的手下敗將看到他如今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