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籠包(鍋鏟熟練的翻炒著鐵鍋裡的...)(2 / 2)

林晚照是最後一塊骨頭都要榨了油上趕著貼補子孫的人,趙嫂子不一樣,打年輕時就愛俏,描眉畫眼,有一花二,沒錢就舉債過日子。年輕時借過林晚照的錢,林晚照每天肉都舍不得吃的人,趙嫂子借了錢,轉頭就去縣城飯店吃大餐。

把林晚照鬱悶的不輕,儘管後來趙嫂子把借的錢都還了,但林晚照從此認定自己跟趙嫂子不是一路人。

像林晚照以往都是兒孫過來,她才會出來買早點。趙嫂子則是打十年前村裡有了早點鋪,就天天出來吃早點的人。

但林晚照也由衷羨慕趙嫂子,她晚景淒涼,趙嫂子卻是手握拆遷房款,晚年過的有聲有色,聽說還常到國外旅遊,瀟灑的不得了。

哎,這好人怎麼沒好報呢。

倒是趙嫂子這樣的自私人,過的這樣滋潤。

即便重活一回,林晚照也想不通這個理。

算了,她也不用想通,反正她就記著,這輩子拆遷,她一個大子兒都不給旁人!

“妹妹,你家哪個孩子回來了?”趙嫂子問。

“什麼回來?”

“那你怎麼舍得花錢吃早點?”

“我還不能花錢吃頓早點了!我家三套院兒,幾十間出租屋,有的是錢,不花乾嘛!留著下小的!”

林晚照氣焰之囂張,頂的趙嫂子一愣,趙嫂子撫一撫早晨打理整整齊齊的齊耳短發,順帶摸了摸耳朵上的珍珠耳墜,彎著眼睛笑起來,“看來我是得去買張彩票了。”

攤主媳婦把林晚照要的早點送上來,還有趙嫂子的一份,兩人端著早點回家。兩家是鄰居,住的也近。

這才多一會兒,青色薄霧似被天神隨手抹去,露出透亮天光。雖則還沒出太陽,也看得出必是好天氣無疑。

時光就是這樣快。林晚照想。

回家時,劉愛國正裹著棉襖蹲院兒裡台子上抽旱煙,見到林晚照才撩眼皮站起來,跺跺有些發麻的腳,“我說哪兒去了,洗完臉就找不見人了,還以為丟了呢。”

“你不愛吃小籠包麼,還有油條豆腐腦。”

“我看屋裡煮了小米粥。”

“唉喲,忘了!沒事,小米粥中午喝也一樣。”

林晚照兩隻手都占著,劉愛國給她掀起棉門簾,倆人在客廳餐桌吃飯。包子油條的淺子擱桌上,豆腐腦盛出來,一人一碗。

攤主給房東的實惠,兩碗都不止,足有三碗的量了。

劉愛國把筷子遞給林晚照,“今兒這是過節呢。”

“管它節不節,也沒幾塊錢。咱們都上年紀了,想開些吧。趙嫂子十年前就天天買早點吃。”

“你專跟她學。”

“不是跟她學,是心疼老頭子,行不行?”

劉愛國咕噥,“不正經。”嘴角翹起來,遞給林晚照油條,“趁熱吃,彆涼了。”

林晚照笑著接過。

她是真的心疼老頭子,結婚那會兒都是農村人,沒旁的本事,夫妻倆就是靠種地賣力氣養家糊口,幾個孩子能供計的都供計出去。日子是真苦。哪裡有菜,平常除了饅頭大餅,就是一把大蔥一碗黑醬。大蔥是自家田裡種的,黑醬是自家田裡黃豆做的。

待孩子們都長大了,最小的老三都成家立業。

趕上好時代,隨著經濟發展,周邊工廠慢慢多起來,他們做農民的也跟著受益,家家開始蓋房,除了自家住的,剩下的出租,開始租金便宜,每間屋五十塊一個月,慢慢漲到一百塊,一百五。

老夫妻倆勒緊褲帶把房子翻蓋了,日子終於好了,還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

孩子們回家說起在城市生活的不易,什麼都要花錢,孫子上學、兒子買車、閨女買房,給這個貼就不能不給那個貼。

能幫著孩子,咱願意貼,高興還來不及!

可哪兒來的錢,無非就是院裡租金。

錢貼給孩子,吃喝就得省著。

老頭子最後那一年,不愛吃彆的,就愛吃個小籠包。吃小籠包時絮絮的跟她說起年輕時到A市乾活,工頭請他們吃小籠包,一咬一嘴油,香!真香!豬肉大蔥餡的!

林晚照就每天買來給老頭子吃,有一回重孫子過來,趕上了就要吃,林晚照說了句,“那是給你老爺爺的。”

就這一句話,孫媳婦當時臉色就不大好,後來直到老頭子閉眼,也沒見著重孫子的麵兒。

她那話,沒彆的意思。她不是舍不得給重孫吃,小籠包也不是什麼金貴吃食,平時就是給重孫吃,估計孫媳婦都得嫌不衛生。是老頭子那會兒神智已經不大清楚,一把年紀下不了床,她那就是說老頭子都這樣了,有東西是先僅著老頭子。

不知是不是她思想老派,她記得小時候,家裡有什麼吃食,也是要先給老人吃的。

時代不一樣了吧。

即便如今,睜開眼睛重活一回,想到這件事,林晚照都覺心裡發酸。

咱如今有錢,乾嘛要省,乾嘛不吃!

咱非但愛吃就吃,愛買就買,咱還愛吃什麼吃什麼,愛買什麼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