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摑上(六月瓜熟。林晚照已經接倆...)(2 / 2)

對劉純,林晚照沒有半點同情,她主要心疼孫子。

這種心疼引發了林晚照對責任的新一輪思考,“有時咱們一說做事業、奮鬥就是為了孩子,可想想,真是為了孩子麼?不說彆人,仙兒,你現在是為了誰?”

仙兒咬口西瓜,“我為誰?我誰都不為,我為我自己個兒。”

仙兒感慨,“我這輩子,真是活到現在才活出點滋味兒。”她半點不避諱以前的狼狽,“桃花兒,翠丹媽,你們也知道我以前多窩囊。不隻窩囊,還膽小,總是想著都這把年紀了,再過個十年二十年,老了,乾不動了,以後怕還是要落在人家手裡,看人家臉色吃飯。”

“有這想頭兒,就總怕得罪人家,惹人家不高興。人家說什麼就聽什麼,生怕哪裡招人家不痛快。”仙兒道,“可心裡瞧著你們,瞧著晚照姐過的風風火火的,又有說不出的羨慕。後來,我家的事你們也知道,真是擠兌的你過不了這個日子。我當時想著,拚著以後沒人管我自己餓死,我也不受那擠兌受那氣了。”

“我不指望了。”

“連兒子也不指望,就更彆提老頭子了。出來掙了一年錢,心裡真踏實。不瞞你們,我要知道當保姆這麼好,我早出來當保姆了。”仙兒笑,“哪兒都是乾活,給自家乾活,沒人說你好兒,都覺著理所當然。給外人乾活,人家待我客客氣氣的,還每月給我工資。等我自己開個店,麻將館賺不了大錢,但我自己花足夠了。自己有錢,我也跟你們學的,考個駕照。新車舍不得,我買個二手的,照樣開。”

“染頭發,我想染就染,想剪就剪,不用人帶我去,我自己去,自己付錢。買衣服,喜歡什麼樣式買什麼樣式,自己掙錢自己付,不用看誰臉色,也不用對誰感激涕零。”

仙兒笑的踏實,“吃飯我也不省著了,想吃魚吃魚,想吃肉吃肉。咱說實在話,這輩子所有日子加起來,都沒現在有滋味兒。”

“我不為彆人了,我為我自己個兒。”

仙兒因為性格軟弱,陳桃花兒是栗子溝村兒的第一夫人,平時其實有些看不上仙兒。可聽仙兒現在說話,陳桃花兒也替她高興,說她,“你早該這麼想了。”

林晚照道,“何嘗不是一個道理。你們說劉純,他掙了錢,出門前呼後擁、人人奉承,人家也沒奉承到旁人那兒去,那些好話,都是劉純自己聽的。他有錢,吃大飯店買好衣裳,也是他自己吃穿自己享受。劉純想掙大錢發大財,他是為了孝順我,還是為了給飛飛攢下家業?”

“都不是,他主要是為他自己。”

當然劉純想發財的初衷是好的,但事是他做下的,發財的好處是他享受的,如今失利的後果也應該由他主要承擔。

如今因著劉純,鬨的是闔家不安。

林晚照在家招待朋友時,劉飛利用中午時間開車回了趟家。

星期天,劉純正在家睡覺。

“純哥,就拜托你了。”

“唉喲,純哥,您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純哥……”

近來,老二時常在夢中驚醒。

每當此時,總要怔一怔神,頭頂吊扇吱吱呀呀,屋內悶熱的氣息湧下來,老二才能回神。

哦,原來是夢。

每當此時,他就會心裡一陣煩躁,再無睡意,翻身下床。

老二不是沒見過生意失敗的人,以往也曾在心底深處暗暗唾棄過那些人的一蹶不振。如今輪到自己,才明白莫說東山再起,就是重新生活都非易事。

生活中、工作時,時不時在你耳邊響起的,“喲,這可不是您做老板的時候了。”

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目光、眼神,你都會覺著是不是另有深意。

這個時候,哪怕早有心理建設,卻也會不由自主想的更多。

自劉飛搬走後,老二一直沒去找劉飛。

他知道,自己這個當爹的連累了兒子,兒子要走,是好事。過自己的日子,也不用再受家裡拖累。

他是願意兒子離開的。

老二沒想到劉飛還回來,老二媳婦問,“怎麼回來了?”

劉飛沒說話。

許久不見,這孩子瘦了,老二就想問問兒子現在都做什麼工作,劉飛站在門口,朝外一呶嘴兒,“爸,上車。”

“什麼事啊。”學校休星期,老二平時工作也是雙休。

“過來就知道了。”劉飛一握父親的手,帶著父親往外走。感覺到父親掌中的薄繭,劉飛而無表情。

老二媳婦追後頭問一句,“乾什麼去啊?”

劉飛說,“一會兒就回來。”

劉飛車開的很穩,是老二熟悉的路線,老二看著車外,“你大姑給你打電話了?”是去大姐家的路。

“一會兒就到了。”

遠遠看到一個拖著編織袋的乾瘦身影,劉飛將車停在路邊,熄了火,看向父親。老二沒明白,“怎麼了?”

劉飛輕輕歎口氣,指指前而那人,“爺爺。”

老二,“啊?”

劉飛眉宇間有種冰冷的淡淡,指著劉愛國的背影,“已經半個月了,誰勸都不聽。爺爺每天吃過早飯就出來撿破爛,攢起來,賣錢。”

老二疲憊的臉頰仿佛被人隔空一記狠絕的掌摑,老二整張臉先是一白,而後迅速漲紅,幾欲滴下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