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有份參與構陷明妃的妃子們,趙玨也任由王知敏將她們一個個折磨致死。
王知敏被立為皇後,之後他在變法後的財政支持下西征、北伐,統一中原。
那十幾年,王知敏生了三女三子,盛寵不衰,直到他病逝,王知敏所出的兒子繼承皇位,她臨朝稱製做了皇太後。
趙玨還看了些他去世後的事,前朝宰相是王氏分支的王逸飛,那被貶的韓澈、潘彬等臣也被她提拔。
王知敏眼見多年征戰,要與民生息,在士大夫朝臣的反對下廢了新法,她臨朝十幾年,朝臣對她多有讚譽。
但是他去世時王知敏才三十七歲,她到底也耐不住寂寞,和她的表弟,曾經的天下第一美男的葉世釗後來庶出的兒子有了關係。
趙玨夢到死後的這些事不由得心梗,覺得了對她二十年盛寵都寵到狗身上了。
這一心梗氣急,他就猛然醒了過來,驚坐而起,發現外頭天已經亮了。
趙玨回思這個夢境,曆曆在目,不可思議。
趙瑋驚馬摔傷而死,所以他繼承了皇位?
葉二娘是可憐的浣衣女、葉書林十三歲就死了?
他納了裴若萱、劉綰綰等女子為妃?
裴家勢大,裴若萱等妃嬪害死了葉書穎?
這怎麼可能呢?
趙玨拍了拍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可是那一切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不過他也深刻地記得明妃的性子模樣,雖然與葉二娘五官相似,可是性格、氣質和才學武功相差也太大了。
原來的明妃並不是才學差了,而是不像現在的葉二娘一樣自信和健康,她也不會武功,長得比現在的葉二娘矮了約兩寸(六七厘米,現在的書穎身高近一米七)。
所以現在的葉二娘絕不可能是夢中的明妃。
趙玨不禁回憶起夢中當皇帝後的感覺,其實仍有許多難以隨心所欲的時刻。
但是九五之尊的地位,絕不是一個閒散小世子可以相比的。
比如,如果他當了皇帝,美人就是他的,皇宮也是他的。就算沒有多少真正的忠臣,但是他們當著他的麵都得臣服。
趙玨在想宮變奪權的可操作性,想了許久卻發現這個操作性為零。本朝對宗室封王爵都很省的,現在都隻有三個郡王府,還有幾個郡公、郡侯或團練使,奉祿也低很多。
這時候除非趙瑋暴斃,因為沒有子嗣,朝廷肯定要擁立宗室子繼位,他跟趙琮、趙玖等相比還有優勢。
給皇帝行刺或下毒,談何容易?
趙玨頹唐失落之時,丫鬟進門來服侍他起床洗漱了。
……
本朝的宮規還不像明清時期變態,因為皇帝自己願意,且他在婚假中,就陪她三朝回門。
榮恩侯府前一天得到消息,下午就開始準備接駕宴席的食材,裴青檸剛生了二胎,還在月子中,此事就落在了盧氏和葉玉敏肩頭。
當日巳時二刻,帝後簡從鑾駕就抵達了侯府門前。滿府的主子奴才在門口大禮接駕,皇帝命平身後,他們下了鑾駕才被恭迎進府去。
到了內院席上入了高座,葉清江、葉世釗、葉書林、葉玉堂、劉浩淩在下首相陪。這時到都謹守君臣之禮,進退得宜,又請了伶人來舞樂,宴上也其樂融融。
葉世釗看皇帝和女兒甚是親昵恩愛的模樣,書穎不像是在宮中又鬨出什麼幺蛾子的,他才暗自放心。
酒過三巡,趙瑋忽看了看書林、玉堂,道:“你們妹子倒是早一步嫁了,二位公子如此人才,不知哪家千金才能為配?”
葉世釗謙道:“皇上過譽了,犬子才學鄙薄,又有哪家千金能看上呢?”
書穎敏感,怕趙瑋亂賜婚給書林,於是道:“皇上不知,大哥說要找一個跟他長得一樣好看,也會武功的女子為妻,才能情投意合。可是他一直沒有遇上。二哥打算參加科考或武舉,若有了功名,再取妻不遲。”
原來二公主年歲也不小了,趙瑋就有了這念頭。滿京的世家公子誰的顏值、官職能超過葉書林呢?
本朝武將的地位雖然不及文臣,但也要看情況的。現在不管書穎如何毀譽參半,可是書林絕對是個個貴女都想嫁的如意郎君。
趙瑋恍然大悟,笑道:“這可要讓滿京女兒傷心了,這世間習武的女子本就不多,容貌美麗的女武者就更少了。二公子過了科考或武舉再考慮婚配,確實更易得佳人。”
葉玉堂謙道:“就怕草民才疏學淺,上場不過丟人現眼。”
書穎說:“誰說二哥才疏學淺?咱們家沒有笨蛋……總之要試著考一考,要真的官運差,那我帶你一起辦廠做生意,一年也能賺萬把兩銀子,比大哥的奉祿高!”
趙瑋看了書穎一眼,顯然她並不將上一代人的恩怨延續到下一代人身上,對安陽郡主所出的異母哥哥也頗有情誼。
葉清江說:“皇後娘娘已經進宮,怎麼還能辦廠做生意呢?”
書穎嘟囔:“從前皇上答應過我,我可以去賺錢。我覺得由淑貴妃掌管宮權挺好的,真的,隻要不餓著皇上就好了。”
葉家人不禁想到張太後,他們以為是張太後不願放權,他們身為外臣,哪怕是皇後娘家人,也不便置喙後宮。
葉世釗卻不由得多想:【單看出了先帝大孝之後,張太後的種種作為,顯然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
書穎才被立為皇後,本來前朝就有很多反對聲浪,若是為了爭管宮權與張太後起了衝突,隻怕張太後直接鬨去前朝,按她一個不孝之名。
那時對書穎不滿的人家和朝臣都會跑出來,這對書穎不利。
以書穎的武功、財力、把持著帝心,就算不管宮權,也不會受到什麼嚴重的欺淩。反而張太後和淑貴妃掌著宮權而張狂、又因淑貴妃沒有帝寵而瘋狂。
若是她們做出一件件不得體的事來,後宮前朝必多有怨言,所謂鄭伯克段,到時書穎要拿回管宮權才是水道渠成。】
(書穎:爹,你想多了,我真的隻是不想花時間精力在這上麵而已。)
葉世釗便道:“娘娘若不愛管宮之權,隻要皇主和太後同意,謙讓給淑貴妃也好。但娘娘在宮裡不比未嫁時,要注意皇家體統。”
書穎一麵稱是,一麵又道:“我隻想精進武藝,隻有動力管生意。”
趙瑋忽瞧了瞧書穎:“皇後是不是特彆擔心朕沒錢,養不起你?”
“那我有這個能力,為何要在後宮坐吃山空?”
趙瑋想起他答應過她的,隻要嫁給她,他不會阻止她做生意。趙瑋知道張太後和淑貴妃想要管宮權力,這時書穎為此跟她們衝突,他兩頭為難。
於是趙瑋也不糾結在這事上麵了,隻與葉家人飲酒聽曲,到了未時四刻,他們就擺駕回宮了。
借著還有一個半時辰才用晚膳,書穎帶著趙瑋鍛煉。書穎可不想在自己還沒有帶出皇子的時候、在張太後還健康的時候,皇帝就死了。
想當女皇也得先太後臨朝,如果有太皇太後還在時,定然是個極大的肘製。況且萬一還沒有生出兒子他就死了,最後又是趙玨繼位了,那玩笑就開大了。
書穎也練了“正反葉氏六劍”雙劍合璧,隻能跑圈打拳的趙瑋遠遠看到,雖然隻是半個內行,仍然覺得這劍舞得生機勃勃、精氣向上,讓人身心愉悅。
書穎練武時,招隨心走,任何組織,有時還添加一些基礎的劍舞動作,以達到一種藝術上的自娛。
書穎練了一個時辰,出了一身熱汗,擦了擦額間的汗,然後去問休息中的趙瑋繞著這園子跑了幾圈。
趙瑋滿臉不好意思,誠實回答:“五圈。”
書穎皺眉:“這一圈不到四百步,這個鍛煉強度不行呀。往後不上大朝時,早起跑十圈、下午跑十圈。”
趙瑋知她是為自己好,他當初在柳葉派就是靠跑圈和食補吐納,身子才慢慢好起來的。
於是趙瑋在她的督促下再跑了十圈,累得像條狗,書穎才扶著他步行回長春宮。
用過晚膳後,趙瑋才談起他想把二公主趙珠嫁給書林的事,問她的意見。
書穎嘟囔:“我哥真的喜歡武藝出眾、智勇雙全的美女,不喜歡深宮裡出來的女孩子。公主嫁給他後也不會有幸福的。再說,我家經過安陽郡主的事後,男子都不想尚公主。”
趙瑋歎道:“這世間除了你之外,還有哪家世家千金愛學武的?朕這二妹也十分美貌,性子也溫柔,與安陽郡主可不同。”
書穎想了想,道:“皇上,但是我們家已經深得聖寵,哥哥若是尚公主,要被人說了。再退一萬步講,我已嫁給了皇上,皇上再讓公主聯姻彆家,對皇上才更有利。皇上又何必再加恩哥哥呢?”
趙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們夫妻之間,不必外道。若是舅兄和皇妹願意,朕還不至於非要皇妹去聯姻。”
書穎抿了抿嘴,並不反駁,隻道:“大哥、二哥,我都不擔心,倒是我姐姐,世家子弟無人敢娶。我當年還終是有世家子弟願意嫁的,所以問題不是出在我身上,隻因姐姐是安陽郡主所出。”
趙瑋眼珠子一轉,說:“說起來朕倒是奇了,她是安陽郡主所出,你怎麼與她感情這麼好?”
書穎輕輕搖了搖頭:“姐姐跟安陽郡主的性子一點也不像,到底也是爹的女兒。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父母,我跟他們延續那些仇怨的話,也理不清楚。”
趙瑋笑道:“你就不怕你姐姐裝善良騙你?”
“你還知道女人會裝善良?看情況吧,像我小時候,安陽郡主還很橫的時候,姐姐都是安安靜靜的。”書穎淡淡笑了笑,回憶起來,“我們小時候一起讀書,她並不是笨人的木訥,可見她是天性不壞。”
趙瑋奇道:“你小時候是怎麼樣的?”
書穎回憶原主的小時候和穿來之後的日子,道:“母親沒有去世之前,我跟著她在小院裡,天天讀書或者學習一些琴棋書畫之類的。母親去世後,我、哥哥、爹爹去草廬住著。
後來爹爹回府了,我和哥哥大半年在草廬讀書練武,也是那時候認識三哥。那時候都很……少年氣,老想著世界很大,我要去看看。
練武時定下目標要當天下第一,我小時候就發誓要靠自己賺很多錢,過得比安陽郡主更闊綽。以後誰敢跟我登鼻子上臉,我會以武服人,不服的打死,不服又不能打死的,我用錢砸。”
趙瑋哈哈一笑:“你這不是山大王的性子嗎?”
書穎嘟囔:“我不偷不搶的,不算山大王。我發明香皂靠的是實驗和發現,就像煉丹家發明火%藥一樣。”
趙瑋驚道:“那香皂是你發明的?我以為是師父……”
書穎笑道:“師父號稱‘柳三絕’,‘三絕’中不包括發明。我還會很多發明,很多錢等著我去賺。以後皇上就管著你的朝堂大事,我管著自己的生意小事,讓淑貴妃管後宮,這也挺好的。”
趙瑋臉色微變,懷疑地看著她;“你真的不介意淑貴妃?其實那是母後接進宮來的,朕並不喜歡她。”
書穎百無聊賴道:“我可沒有心思放在她身上。”
趙瑋目光複雜地看了她好幾眼,又試探地說:“朕能多納幾個妃子?不過明年,你給朕挑幾個?”
書穎淡淡道:“你納就是了,不用問我。”
趙瑋目中的熱情漸漸涼下去,忽說:“師姐,朕是真心愛你的,可是你卻不愛朕。你嫁給朕是為了葉家安寧,為了天下百姓,為了生意順利,唯獨不是喜歡朕。”
書穎一方麵是真的不愛他,另一方麵覺得或許對男人來說,一個對他隻有友情或者互敬的感情的女人更牽動他的心。
對於有很多選擇的狗精來說,他們或許很容易膩煩事事順從的女人,所以她覺得不如吊他幾年,他有了依賴和親情時再看情況要不要裝作不知不覺又愛上他。
趙瑋見她不語,便知猜中了,感到一分苦澀,問道:“明明朕還和從前一樣,已經廢後完成了承諾,師姐為何不能像從前一樣。”
書穎長歎一口氣,道:“皇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我會期待我們的未來,我怕你親近又想著你,可是我渡過心劫後對你就產生不了那種感覺了,可能這是長大了吧。”
趙瑋無法跟她計較,隻盼往後日久生情,他能把她那被澆冷的心又捂熱起來。
翌日正值重陽節,趙瑋攜新皇後出席瓊林苑的宮宴,朝臣重臣及家眷都得以參加。
書穎梳著單螺髻,紅色的襦裙,罩著孔雀藍色的褙子,也就她的顏值能壓得住這樣濃烈的顏色還相得益彰。
她頭上的釵環並不多,隻簪著大紅絹花、釵朵、長長的兩支細長的步搖與耳環相配,遠而望之,便覺西施、昭君再世也無法企及她的美貌。
皇帝祝酒與眾臣共飲後歌舞上演,歌舞正興時,張太後攜淑貴妃來了。
皇帝與皇後在瓊林苑宴請朝廷重臣及家眷時,卻沒有請張太後和淑貴妃列席,這讓她們心中不滿,要過來找存在感。
原來這張太後原來是貴妃,一直生活在當年李太後的陰影裡,看著李太後權勢滔天,心中難免豔羨。
李太後去世,皇帝忙著重整朝綱,當時雖然讓她管宮權,可畢竟未立她為後。當時好得操心兒子能否活下去,操心皇帝不要寵幸彆的年輕美人新立皇後,她隻有謹小慎微。
可是她當上太後,出了先帝孝期就按耐不住了,先把侄女張映彩接進宮來,不顧趙瑋喜不喜歡,封為淑妃。
也虧得張太後出身並不高,少時因為美貌一些而頗為自負、她受寵是因為美貌,生下皇子是肚子爭氣和運氣。
如果她有足夠的能力和腦子,她也不會在皇帝的保護下仍然中了後宮陰招而早產。她運氣好,趙瑋生下來時活的,又得到久盼兒子的先帝的重視。
沒有想到正當張太後躊躇滿誌時,出現一個葉書穎,把她娘家的侄女比下去不說,還讓趙瑋公開與她唱對台戲。這讓本就不甘寂寞,也想弄一弄權,像李太後一樣威風的張太後如梗在喉。
葉書穎的出身可比張映彩高多了,葉家祖上是開國封侯的元勳,三代姻親都是數百年顯赫世家的女子。
母子君臣見禮之後,皇帝隻能稱聽說張太後前兩日累著了,本不想攏她休息,又命人加席,邀請張太後入座。
這時張太後攜淑貴妃同來,她還心中怨皇帝不邀她參加重陽宮宴,記恨書穎;可是另一邊的趙瑋看到淑貴妃明目張膽出來,更是受了響亮的一記耳光。
因為前日他就口諭罰淑貴妃禁足一個月,這才隔了一天,她居然不請自來到了重陽宴湊熱鬨了。這是把他的君無戲言踩爛了,把他一國之君的臉按地磨擦!
趙瑋心中對張太後和淑貴妃的心結更重,一雙鳳目寒冷的殺機一閃而過。
就算是書穎,最初他還是個皇子追求她時,她不喜歡時也沒有真正違抗。何況現在他不僅僅是一個皇子,是坐穩帝位的皇帝。
書穎後來的違抗入宮聖旨的基礎底氣是趙瑋先背信拋棄的愧疚和他心中對她迷戀、依賴和補償心理。那張映彩可沒有這個基礎來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