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出了行轅,換了衣服出了光州城已經天黑。他拔劍瘋狂舞動,一時亂石激飛,草木搖晃。愁緒千結,胸膛似炸,他終於一口血吐了出來。
李玄想要恨也無從恨起,她畢竟從來沒有騙過他,從一開始就是他誤會了天數轉機,又對她好奇不已,才主動擄她的。
她失意時和他在一起,說得也很明白,隻是一場雙方自願的風流,無關婚姻之約,無關天長地久。——她,隻會嫁給皇帝。
他們彼此都很眷戀,可是他輸了,因為每一次都是她轉身離去。
李玄在曠野上癲狂呐喊一聲,忽然天旋地轉,就倒在曠野上。
翌日上午,葉玉堂、數位新黨青年與幾個葉氏族中兄弟在府城外莊子視察,書穎把工業園區的籌建工作交給葉玉堂為首的小組。
這是朝廷財政和葉家共贏的事,葉氏族中現在都比較好說話,全力配合土地入股園區的事。便是其中有斤斤計較的族人或者村民,也會有葉家族中有威望的人出來調解。
忽聽一個村民跑來稟報,說前方林中發現一個昏迷受傷的男子,葉玉堂和手下官員擔心太後安危,忙跑去瞧瞧。
村民們已經將人安放在一棵大樹下,一個個圍著他暗自稱奇。
“他長得真好看!”
“國舅爺才有這麼好看!”
“不會是葉家的哪房的郎君吧?”
“對呀,葉家是出美男子和美人的。不但侯府的人好看,而且族中也有許多美男子。”
光州葉氏在一府有幾十房人,經過唐末戰亂,祖上很多人已經遷往南方,隻一房人留在光州繁衍,其孫子之一就是第一代靖安侯。
到本朝立國時,第一代靖安侯有不小的功勞,他封侯之後,光州葉氏成為本朝世家名門之一。
第二代靖安侯雖然早與兄弟、堂兄弟、族兄弟分家,楞有靖安侯府這個親戚照拂,治學有些成效。
葉氏之前雖然沒有另外的出將入相者,但也出了幾個中級官員。到了現在就是頭等世家名門了,還以出美人美男聞名天下。
其實族中自然沒有葉世釗父子、父女那等美人,因為族中少有歪瓜劣棗,民間有所誇張。
葉玉堂上前一看,也為這樣的美男子吃驚,再看地上的寶劍也不凡,但想對方應該是名門子弟。
葉玉堂拿了水袋給李玄喂了一口,這時李玄悠悠轉醒,發現這麼多人圍著,不由得驚坐,保持他絕佳的風儀。
葉玉堂微笑道:“我們沒有惡意,你昏倒在林中,村民說你受了傷,才把你抬到這裡。”
李玄看向葉玉堂,自然認出他了。葉家的幾位男主子,李玄就沒有不認識的,隻不過葉家的人都不認識他。
“多謝。”
葉玉堂道:“我瞧兄台不像普通人,不知怎麼稱呼?”
李玄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是……白雲觀的弟子,早年遊曆江湖。前科武狀元孟承誌是我……師弟,之前收到他的信,我才從外地趕去京裡。
路過光州一帶,聽說太後娘娘鑾駕在此,我記得師弟在皇家侍衛親軍任昭武校尉,估計他就在這裡。可我也不知如何找他,盤纏用儘就在城外露宿了。晚行修習內功走了岔道,所以……”
李玄很少說這麼多話,可是眼前這麼多人看到他真容,他這時內傷沒有恢複,如果他們懷疑而關押他,便有點麻煩了。
葉玉堂疑心減少一半,微笑道:“原來你是孟兄的師兄,難怪了。素聞白雲觀玄功精深,兄台練功也不要操之過急,保重身體才是。”
李玄:“見笑。你認識我……師弟嗎?”
便有旁邊的人介紹道:“這位是翰林學士,當朝葉國舅,正伴太後娘娘巡視光州。”
李玄佯作微微驚訝,葉玉堂道:“孟校尉不在出巡隊伍中,太後娘娘已另派他重要差事了。”
李玄起身朝他一揖謝過,又因孟承誌不在,表示要告辭。
葉玉堂見他相貌著實不俗,天下男子隻有他大哥及得上他,再念孟承誌現在所為的事與葉家的利益息息相關。
“兄台留步。”
李玄微微蹙眉:“國舅爺還有何指教?”
葉玉堂雖然常聽彆人稱呼他國舅爺,可是眼前的人稱呼他時,他莫名有種怪異的感覺,但又沒有感到對方的敵意。
葉玉堂道:“兄台盤纏用儘,身上又有傷,不如留下養一養。績遷與葉某交情不淺,兄台既然是他的師兄,也不是外人。況且,兄台這時趕去京也見著不見他。”
孟承誌,字績遷,葉玉堂是正經的文官進士出身,因為年齡相仿,身份高過他,交情又好,就稱他表字。
李玄性子極傲,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在趙氏王朝中當官。他遇人不淑(書穎:作者,你做個人吧。),此時他就想看看那負心薄幸的女人究竟做的什麼樣的事業,她用美色攏絡了的人究竟是誰。
他真的接觸葉家的人,近距離看官場的人物,他一定能查出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葉玉堂等官員丈量好了並且完成了土地產權人入股工業園區的二十年合約,書穎看了具體的土地和地圖資料後,給出了產業鏈上各個小工廠建設的粗略分布建議和廠房環境要求,餘下的事就交給下頭去執行。
這麼多的工匠聚集在這裡,而建廠建房具體工作交給了這個時代的建築師。這些得到太後的天使貸款並拿到子項目的幸運工匠反而除了督促建廠房之外,沒有彆的事。
書穎便將蒸汽機的設計圖拿出來,招來其中最好的工匠講解其結構和原理。這時候七個隨行官員和葉氏族中比較出眾的四個青年也聚在這裡,聽到這個怪模怪樣的東西是利用了燒水時蒸汽會往上噴的原理。
葉玉堂不解:“太後娘娘,這個噴汽的力量有什麼用?”
書穎道:“蒸汽機就是轉化這個力量為人類所用。就像水力舂米、磨麵的道理一樣,這個力量也可以舂米、磨麵,甚至拉動馬車、推動大船。
人、馬載不動的東西,蒸汽車可以載動,甚至以後耕地也不用牛了,本來十天才能耕完的地,一天就能耕完。”
這時在場的讀書人的臉色都不由得變化,便有人想:這樣的學問才能真正利國利民,可儒學將來又立足何地?
在場的工匠無不景仰太後的,太後傳他們設計圖,無息借錢給他們在光州安居立業。讓他們技術真正私有化,讓他們可以憑技術富起來,就像就現代的解放戰爭時期的分地一樣讓這些工匠所擁護。
既然太後看重這件事,他們肝腦塗地也要按照圖紙造出各種部件,其中需要焊接也好、用模鑄也好,他們都弄得出來。
書穎則先回京去了,因為京中今年夏末要舉行蔭官考試,到秋收之前要定下淘汰人員和減俸人員,此事沒有她坐鎮,朝中隻怕要炸開來。
書穎帶著大公主趙薰乘在八匹馬拉的太後鳳駕大馬車內。車內分前中後三間,前一間候著奶嬤嬤、宮女,中間是書穎和女兒的活動場地,後麵還有小間可以出恭。
這樣的座駕在這個時代屬於超級豪華了。她所攜儀仗已經簡化,仍然旌旗蔽日,侍衛親軍中的宮廷侍衛、步軍、馬軍扈從,隨行官員車駕緊跟其後。
人員太多,要顧及孩子,所以行進速度有限,不像當初她一人一馬縱橫天下。過了兩日才到汝南境內,書穎不願擾到地方,行轅又隻設在府衙,一切用度,照價賠給地方財政。地方也不可以用她出巡為名,短了今年該上繳的賦稅。
汝南地方大小官員都在府城門前迎接,書穎出車駕露個麵,轉身回車駕時,卻見葉玉堂的車旁站著一道人影,頭戴著遮陽帷帽。
書穎看到他抱著胸,手中拿著一把她很熟悉的劍,不禁吃了一驚。
他怎麼在這兒?他不是走了嗎?
書穎到行轅時傳玉堂來問,玉堂才說起當日遇上李玄的事,又稱他是孟承誌的師兄。
“師兄?!”
玉堂聽她語氣有異,問道:“娘娘懷穎李兄的來曆不實嗎?”
書穎呼出一口氣,道:“那倒未必不實。績遷是有這麼一位……同門,我當年聽他提過。他這位同門內外功皆修,精通術數易學、兵法陣法,有經天緯地之才,隻不過為人甚是崖岸高峻。”
崖岸高峻隻不過是好聽的說法,說不好聽就是孤傲,不愛與他看不上的人交際,玉堂當然聽得明白。
“我識得他有些時日,他雖然不多話,倒沒有如何孤高。”
書穎不知道李玄想乾什麼,她該說的都說了。她微有不安,最終還是說服自己。他還不至於要害她,否則當年她落在他手中,他能有機會困她一輩子的,那兩年他的機會也很多。
……
不日出巡鑾駕歸到京畿,文武百官代表出城迎接,其中就有在京忙著軍改的皇甫元均。
軍改第一刀動的是能讓她如臂使指的神機一營二營和葉書林所轄的龍衛軍。
將神機一營、二營擴編為“第一軍集團軍”,榮譽番號“神機”,司令員皇甫元均,副司令員柳非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