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2 / 2)

他話說到這一步,顧舜華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兩個人往西配樓走的時候,她特意提起來自己愛人考大學的事。

其實這種話之前說過一次,但也就是說說,現在再說,可真是很有用的說道,反正說了,就是提醒了。

嚴崇禮笑了:“好,到時候我們可以就高考問題多交流。”

顧舜華看他笑得倒是坦蕩,一時也有些汗顏,想著自己也是想多了,思路不能被那什麼書帶偏了,現實已經和那本書劇情完全不一樣,小心提防,但不能因此想歪了去。

一時過去了西配樓借閱室,便見那裡抽屜上有了更為細分的卡片,分彆標著文學藝術曆史等分類,顧舜華如獲至寶,在文學那個欄目找起來,嚴崇禮也幫著她找。

找了半天,最後還真找到了。

不但有那位梁先生的一些作品,還有一本關於吃方麵的清代書籍叫做《隨息居飲食譜》的,當下大喜,趕緊借了來。

嚴崇禮便領著顧舜華過去了閱覽室,那閱覽室很是開闊,窗明幾淨,嚴崇禮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顧舜華扭頭一看,頓時驚喜不已。

窗外竟是北海。

這文津樓本就是和北海相接的,隻是沒想到,閱覽室裡就能飽覽北海風光,時令已經進了三月,春風輕拂,湖水碧波蕩漾,蒼鬆翠柏也隨風而動,而這個時候海棠花已經開了,花開似錦,豔麗稠密。

嚴崇禮笑了:“我以前讀書時候,經常會來這裡看書,伴著書香,看北海四季變幻。”

顧舜華微微抿唇,卻想起來自己通過那本書了解的嚴崇禮。

她發現,她所能了解到的,更多的是一些外相,至於這個人的內心,那不是文字的表象所能觸碰到的。

當然了,這也不是她該去了解的。

她沒說話,嚴崇禮感覺到了,揚眉道:“顧同誌,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顧舜華便笑了下:“嚴教授是文化人,估計打小兒讀書吧,從小書香裡泡大的,就是不一樣,像我,爸是廚師,媽是製衣廠的工人,我就是從小看著做菜長大的。”

嚴崇禮也笑了:“我倒是覺得,我讀書讀多了,難免迂腐了,不像顧同誌,顧同誌身上有一股乾勁,我應該多學習。”

顧舜華:“嚴教授說笑了。”

這時候,嚴崇禮起身打開了旁邊的燈,那燈有些年代了,有著綠燈罩,亮起來的時候照得一切格外美好。

嚴崇禮:“時候不多,顧同誌先讀書吧。”

顧舜華忙點頭:“嗯,好。”

顧舜華翻開書,很快就找到了關於清醬肉的描寫,裡麵還就火腿和清醬肉做了比較,其中還提到“有些北方人見了火腿就發怵,總覺得沒有清醬肉爽口。道地的北方餐館做菜配料,絕無使用火腿,永遠是清醬肉”。

顧舜華如獲至寶,幸好她出門時候帶了筆和草紙,當即從軍用綠帆布包裡掏出來,將相關的文字給抄錄下來。

除了清醬肉,書中還提到了其它老北京小吃,烤肉,烤鴨,老豆腐,全都有涉及,裡麵一些細節,有些是顧舜華早知道的,都是顧全福告訴她的,但是顧全福是廚子,當年身份地位到底和這位大學問家不同,所以這位梁老先生的引經據典,是顧全福所不知道的。

她撿要緊的,都一一抄錄下來,等抄錄過了,又去根據這本書中所提到的,去主樓借了解放前民俗方麵相關書籍,想著多做一些了解。

等她借好了書,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她還要去玉花台上班的,當下匆匆忙忙,趕緊和嚴崇禮告彆。

嚴崇禮:“要不我送你過去吧。”

顧舜華:“不用,距離公交車站不遠。”

嚴崇禮見此,卻很堅決:“這次我的自行車不會被紮到了,我送你過去公交車站,不然你這樣太急了。”

顧舜華略掙紮了下,也就認了。

好在距離也不算太遠,急匆匆地到了公交車站,趕上了一趟車,趕緊上車,上了車後,才鬆了口氣,揮手道:“嚴教授,改天好好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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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舜華匆忙趕到了玉花台,自然是遲到了,她當即給牛得水告了歉,又說起可以幫師兄代班來彌補,牛得水知道她過去圖書館了,很是不在意地擺手:“這都沒什麼,關鍵是你把這篇文章寫出來,寫出來後,上了報紙,得個獎,到時候咱們玉花台整個檔次不一樣了,給咱長臉了,咱就有排麵了!”

旁邊江大廚也道:“這段時間,舜華你不用多想彆的,第一要緊是把咱那文章寫出來!”

顧舜華便笑了:“我今天去圖書館查了不少資料,一下子有信心了,大家夥等著,我以後不但要寫清醬肉,還要寫彆的,大家夥的拿手好菜,我都給寫寫!”

大家夥一聽,這不錯啊,都笑起來:“把我們的名字也寫上啊,到時候我們也上報紙!”

旁邊霍大廚起哄:“寫他,寫他,把他寫上去,就說他是一個胖紅薯,就叫江紅薯!”

大家都哄笑起來,江大廚直接抄起一塊地瓜扔過去:“少在這裡瞎起哄!”

笑鬨中,顧舜華在灶台上忙著,心裡卻在想,周末任競年來了,就讓他陪著自己一起去圖書館還書,到時候如果遇上嚴崇禮就請他吃一頓飯,算是還了這個人情。

一時想起今天自己摘抄的資料以及借到的幾本書,心裡竟然有些興奮,想著這些書上所記載的,真是比自己爸講給自己的更詳實,還能了解一下各種菜色的起源,倒是長不少學問的。

果然多讀書還是好,哪怕是一個廚子,也得多讀書。

忙了一天,到了下班時候,顧舜華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想儘快回去,回去看書,那書就像是一道美味的餐點,讓她恨不得趕緊吞進自己肚子裡。

誰知道一到家,就見她哥顧振華正站在院門前等著她,一看到她,便拽著她的袖子把她拉到一旁說話。

動作有些粗魯,顧舜華多少惱了,甩開他袖子:“哥,你乾嘛,怎麼像個截道的!”

顧振華黑著臉:“舜華,我問你,她呢?”

顧舜華整理自己袖子,沒好氣地問:“誰啊?”

顧振華差點急眼:“你知道我說誰。”

顧舜華低哼一聲:“你當我神仙?我要是神仙我可不打這兒過,省得被你一通揪扯!”

顧振華便無奈了,在這個妹妹麵前,他是沒辦法,隻能認栽,他咬牙道:“我是問秀梅,她人呢?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嗎?”

顧舜華看著哥哥急得額頭青筋都起來了,心裡那叫一個痛快。

誰讓你軸,誰讓你木,誰讓你榆木疙瘩腦袋就是不開竅,這不是活該嗎?

不過麵上,她還是驚訝地道:“哥啊,你問我前嫂子?你和她不是離婚了嗎,怎麼突然問起她,她不是應該回燕山了嗎?”

顧振華一臉挫敗:“今天我抽空過去了一趟,想看看,結果沒看到,我打聽了打聽才知道,她根本沒回燕山,她家裡也找她呢!”

顧舜華裝傻充愣:“是嗎?那怎麼辦,哎呀你說這雖然離婚了,可好歹我也叫過嫂子,人要是丟了,人家來找咱們麻煩怎麼辦?”

顧振華簡直了:“您就彆拿我開涮了,祖宗,她到底在哪兒,您好歹告訴我行不行?!”

到了這一步,顧舜華也就不裝了,她笑起來:“哥,那你先說,你找她有什麼事?人家自從和你離婚了後,那小日子過得甭提多滋潤了,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也不用伺候男人一家子,後麵還有年輕小夥子追求著呢,前幾天我還聽說她要去看電影,此一時彼一時,這真是沒法比啊!”

顧振華眼底泛著紅,盯著顧舜華,咬牙:“她是不是住你百子灣租的房子那裡,地址是什麼,我過去看看。”

顧舜華:“哥哥,你去看什麼啊?你不是已經和她離婚了嗎?人家還是姑娘家呢,清清白白的名聲,你過去看了,彆人怎麼看她,這算是怎麼一回事?你那樣連累了人家名聲,那怎麼算?”

顧舜華說得這番話,其實有道理。

對於顧振華來說,最理智的做法當然是遠著點,自己妹妹的為人自己清楚,既然她知道秀梅的下落,那一定都給打理妥當了,自己真犯不著非去看。

可是——

顧振華深吸口氣,終於艱澀地道:“我和她到底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就算我們不是真夫妻,我心裡——我心裡也把她當妹妹看,當親人看,我以為她去燕山她爸那裡去了,現在沒回去,我怎麼都不放心,我想看看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顧舜華這官司也賣差不多了,她知道自己這哥哥就是死腦筋,榆木疙瘩不開竅,認準了那馮書園是因為自己才遭遇不幸,毀了一輩子,那他就算對苗秀梅有點意思,肯定也克製著當沒這回事,現在逼著他能急成這樣,她已經很滿意了。

也不敢再逼了,畢竟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點點來。

當下給顧振華說了苗秀梅的住處:“反正你一直往前走就是了,那一塊可荒著呢,都是莊稼地,我估摸著要是一個不小心,莊稼地裡鑽出來劫道的都有可能,反正不太安全,秀梅姐可真可憐啊!”

末兒了,她還給來這麼一句,就是故意撮火的。

果然,顧振華那臉都黑下來了:“你給她找這麼一地兒,這萬一出什麼事呢?”

顧舜華一臉無辜:“可我至少給她找了啊,不然呢,讓她流落街頭去要飯嗎?”

她說完這句,看自己哥那臉色,感覺他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刮子。

顧舜華心情大好,最後還不忘踩一腳:“哥,你過去的時候可注意著,彆到時候人家正搞對象,你去了,讓人看到,誤會了可不好!”

顧振華深吸口氣:“我知道了。”

顧舜華就這麼看著自己哥哥頭也不回離開了,大晚上的,那真是一門心思要撲過去,心裡又好笑又心疼。

看哥哥吃癟,自然高興,但想想他那個傻勁兒,她也是覺得,簡直沒救了。

回到家裡,她媽陳翠月問起來:“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那臉色難看著呢,我也不好問,可彆是出什麼事了!”

顧舜華:“不知道,隨他去吧,一個大老爺們兒,還能怕他被人吃了啊!”

陳翠月:“這不是擔心嘛,那個馮同誌,她心眼可多著呢,現在兩個人正談著,還不知道怎麼著,那邊還帶著一個兒子,以後這日子怎麼過啊!”

顧舜華:“媽,你擔心什麼,我哥說了,要是他和馮同誌在一起了,人家就想辦法出去單過,各人有各人的路子,你操心太多沒用,反正不讓你和馮同誌一起住,你就偷著樂吧。”

陳翠月被說得一噎,這叫什麼事,她哪能不擔心啊,親兒子啊,跑外頭沒地兒住她還不是掛心。

不過顧舜華就跟炒豆子一樣,啪啪說完,已經過去顧躍華那屋找兩個孩子去了。

她愣愣地站在那裡,最後隻是歎了口氣:“閨女閨女,兒子兒子,一個個,都有自個兒的主意,我也是沒法兒啊!”

顧舜華回到自己房中後,便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孩子被陳翠月接過來後,吃了飯,先和大雜院裡孩子玩,後來天晃黑,就在顧躍華那裡玩了。

現在顧舜華回來,孩子其實也差不多困了。

顧舜華:“洗洗早點睡,趕明兒還得去托兒所。”

多多卻趕緊搖頭:“多多不困,多多想和媽媽玩兒。”

滿滿:“我也一點不困。”

滿滿這麼說著的時候,多多便想打哈欠的樣子,自己趕緊用小胖手捂住了。

顧舜華看這樣子,知道孩子還是想自己,畢竟自己除了周日,能陪孩子的時候太少了,她心裡突然就有些難過。

為什麼那麼努力,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可也不能不陪孩子啊。

她便抱住了兩個孩子,親了親他們的小臉蛋:“以後每天上托兒所,媽媽自己去送你們,不會讓姥姥姥爺送你們了,晚上回來,媽媽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再睡覺,好不好?”

之前偶爾是陳翠月或者顧全福過去送,顧舜華決定至少把這件事攬過來,能多一點時間和孩子相處就多一點。

晚上下班回來,孩子如果醒著,那她就先不乾彆的,隻陪著孩子,等孩子睡著了再自己爬起來忙彆的事。

於是當晚就這麼乾熬著,等兩個孩子都睡踏實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起來。

不過起來後,也不敢在屋裡開燈,怕驚到兩個孩子睡覺,最後還是過去了外屋。

自從他們搬了新房子後,外屋就給顧躍華住了,現在她過去顧躍華那裡,就見顧躍華已經脫了鞋,正打算脫衣服睡覺。

她一來,他就嗷嗷嗷起來:“姐,大晚上,你乾嘛啊!”

說著,趕緊用被子遮住自己。

顧舜華看他那小樣兒,覺得好笑:“少在這裡矯情了,趕緊爬起來學習!”

顧躍華苦著臉:“可是我困了,我今天學了一天,我想睡覺了。”

然而現在的顧舜華經過了圖書館熏陶後,心裡正存著一股勁兒,她是恨不得爭分奪秒,眼裡哪看得下顧躍華睡覺。

她驚訝地說:“你不是要考大學的人嗎?”

顧躍華:“是啊,我要考大學。”

顧舜華:“你考大學,你還睡什麼覺,你不需要睡覺,難道你沒聽說過嗎,年少不知勤學苦,白首方悔讀書遲!”

顧躍華:“?”

顧舜華:“好啦,起來學習吧,你學你的,我寫我的。”

這下子顧躍華算是明白了,敢情這就是來蹭燈蹭屋子的。

顧躍華無奈地聳了聳眉:“姐啊姐,我看你就是一土匪!”

不過他倒是沒再說什麼,認命地起來,把床板上的鋪蓋給掀起來,又搬來倆板凳,自己坐一個,給顧舜華坐一個。

顧舜華坐下後,攤開自己借來的書:“倆孩子睡了,沒辦法,隻能跑你這裡熬。”

顧躍華笑出聲:“也行,我正好趁機好好學了,沒準被你這一折騰,我本來考個中專,現在能考個大專了!”

顧舜華:“得,你這一看就是考大學的料。”

姐弟兩個邊隨口開著玩笑,邊打開書本學起來。

顧舜華拿著筆和紙,看到重要的就做筆記,越看越發現,自己到底是缺了一些文化的底子。

爸爸肚子裡不少掌故,但那些掌故多是自己祖父口口相傳過來的,不識字,許多東西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顧舜華有些饑渴地看著那書,心裡想著,該多借幾本啊,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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