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蜜桃(1 / 2)

宗繼被袈裟上金線閃花了眼,化妝師匆匆趕過來:“鄭導,先讓我把妝化了來吧。”

他說著就把宗繼從鄭遠身邊拉開,宗繼聞聲轉頭:“唐采?”

“對,是我,又見麵了,驚不驚喜?”唐采朝著宗繼眨了眨眼睛,“果然你光頭也很漂亮。”

“你們認識?”於洋跟在後麵進了化妝間,聽到兩人熟稔的交談有些好奇。

“我拍演員卡的妝造是他給我做的。”宗繼回答於洋的問題,他不清楚唐采為何會在劇組,“唐采你從照相館辭職了嗎?”

“還不是因為你。”唐采比著宗繼的膚色拿出一管粉底液,“拍完演員卡就跑了,想再給你化妝我不進劇組能怎麼辦?”

唐采假裝埋怨,奈何他騙得過宗繼騙不過鄭遠,在照相館給普通人化妝哪有進劇組做主化妝師掙得多,而且還能接觸到更多明星,借此提高行業知名度,成為明星化妝師。

正是唐采拿著宗繼的演員卡投石問路,鄭遠才選擇讓他來做劇組的主化妝師的。

等唐采真正開始化妝後眾人逐漸安靜,宗繼感受到各種化妝品和化妝工具在臉上和頭上或輕或重地劃過,最後眉心輕輕一點,唐采收回手:“好了,鄭導覺得有哪裡要改嗎?”

宗繼睜開眼,鏡中人額心一點朱紅,眉目平和,睫毛上方用淺棕色眼影微微加深輪廓,深淺得當的高光和修容減弱了他臉上的少年感。

鄭遠心裡都快念阿彌陀佛了,哪裡還有要改的,他彆過目光:“去換衣服吧。”

宗繼沒穿過僧衣,唐采進去給他幫忙,層層疊疊地套上,即便室內有空調,他仍熱出了一額頭的汗。

唐采用紙給他擦乾,獨留眉心處的那點紅,濕了汗如同要滴出血來一般。

道具師送來錫杖和五佛冠,傳統五佛冠的製作原料為皮、紙、木,更講究一點的用鏤空的銅皮或者銀皮,而道具師手上的五佛冠,在參考了傳統五佛冠的外形基礎上,加入了更繁雜精妙的設計,前為五葉佛像,後以蓮花瓣相接圍成一圈,嵌以各色精美的寶石,黃色長纓自耳邊垂下。

錫杖約比宗繼高出一頭,通體金黃,四股十二環,頂部環中雕刻了佛陀形象,宗繼拿在手裡,動作間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還挺沉。

宗繼低頭戴上五佛冠,手持錫杖,身前掛一百零八顆佛珠,端得一派寶相森嚴。

攝影師在隔壁等候多時,宗繼被簇擁著過去,鄭遠笑著把湊熱鬨的人趕出化妝間:“等成片出來再給你們看個夠。”

如果說玄土黃這套讓人看出了得道高僧的氣質,那麼另一套業火紅則為他添了幾分豔色。唐采擦掉了他額心的朱紅,用液體眼線筆在他眼角勾勒出上挑的眼線。

“不對,太妖了。”好看是好看,但不是鄭遠想要的效果。

“我還沒畫完呢。”唐采手上不停,將飛揚的眼線用細頭眼影刷往外暈開和之前的棕色眼影銜接,“還妖嗎?”

鄭遠下意識搖頭,行了,繼續拍第二套。

拍完定妝照,宗繼回酒店洗了個澡,然後才去鄭遠訂的飯店參加開工宴。

馮凱他們先到一步,在包廂裡聊開了。

“不是說開機前劇組基本都會有個劇本圍讀會嗎,怎麼沒聽鄭導安排?”儘管馮凱沒有進組的經曆,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劇本都沒讀通透怎麼拍戲?

“不知道,可能沒時間吧,也不是所有劇組都有圍讀會的。”宋柏懷之前演的都是些小角色,不具備參加圍讀會的資格。

“要不等會鄭導來了問問?”柳藝劇本隻看了一半,頗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慌亂感,如果有圍讀會就再好不過了。

“大家快看群裡,拍攝計劃表出來了。”宋柏懷時刻注意著手機,最先發現了統籌發到群裡的文件。

其餘人紛紛拿起手機點開,仔細看上麵的安排。

與此同時宗繼跟鄭遠進了包廂,馮凱止住話題向他們打招呼。

麵對大家的一口一個宗老師,宗繼按耐住內心的羞澀:“不用這麼客氣,叫我宗繼就好。”

“大家期末考得怎麼樣?”鄭遠的話讓幾家歡喜幾家愁,考得好的自然滿臉笑容,考得不好的如喪考妣,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

“鄭導。”鄭遠一句話消除了他和演員們的距離感,宋柏懷舉起手機搖了搖,“咱們怎麼沒有圍讀會啊?”

他台詞可還沒背順溜呢,難不成要後期配音?

“有圍讀會啊。”鄭遠見他手機上是拍攝計劃的表格,伸手指著下麵一排,“看這,每天下午的一點半到兩點半不是空著麼。”

和其他開機前舉行圍讀會的劇組不同,鄭遠把圍讀會細分到了每天,主要是那個時間點太熱,演員們的服裝又厚,擔心他們受不住,索性拿來做圍讀,一舉兩得。

他對自己的劇本有信心,不會發生劇情不合理需要大修的情況,圍讀會隻是拿來讓柳藝他們熟悉台詞找感覺的。

原來如此,馮凱恍然大悟。

宋柏懷表情僵了一下,他以為那一個小時是給他們休息的。怎麼辦,總覺得以後的日子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

鄭遠是個年輕導演,《還佛》又基本是他一個人的投資,所以沒那麼多講究,略微說了幾句便讓大家安心吃飯。明天開機,今晚酒也免了,大家以茶代酒,吃個儘興。

主演們坐了一桌,宗繼在鄭遠旁邊,接著便是狐妖柳藝,山魈馮凱,夢魘宋柏懷,按理說幾位老戲骨雖是配角,但以他們的資曆該是坐主桌的,然而他們行程太滿,婉拒了鄭遠開機宴的邀請,因此包廂裡便成了年輕人的天下。

年輕人跟年輕人之間沒有代溝,很容易就聊成了一片。

宗繼是在場所有人裡年紀最小的,但卻是電影的唯一主角,他的演技大家在試鏡會上都見識過了,早就心服口服,自然不會有人說什麼酸話。尤其是在見到對方明明比自己還年輕,談吐舉止卻如此穩重,心中更生出幾分敬意。

然而事實並非他們所想那般,宗繼之所以看上去穩重,不過是因為他話不多,秉持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而已,再加上幾分演的成分,還真能唬住不少人。

一行人吃飽喝足,結伴走回酒店,他們之中微博粉絲數最多的柳藝也離百萬大關有好長一段距離,不用擔心會引起什麼粉絲追逐事件。

“宗繼。”柳藝小跑幾步走到宗繼身邊,“我等會可以找你對一下戲嗎?明天第一場就是我們的對手戲,我有點緊張。”

“當然可以。”柳藝的想法正合宗繼的意,他剛才也在想該怎麼提出來,沒想到柳藝先開了口。

馮凱看著兩個並肩而行的身影,眼神暗了一下,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猶如被戳破的皮球滋地癟了下去。

“等會你們到我房間對戲吧,我正好給你們講講戲。”鄭遠聽到了兩人的談話,放慢腳步。

從鄭遠的房間出來已經快十一點了,洗澡的時候宗繼突然體會到了光頭的好處,他可以不用等頭發乾了!也不用專門洗頭,洗臉的時候用帕子順手擦了就了事。

宗繼摸了一下發頂,像胡茬一樣有點紮手。

他睡得不太安穩,總覺得腦袋涼颼颼的,後來找了件衣服把腦袋裹上,才總算睡著了。

開機儀式早上十點半舉行,七點宗繼關掉鬨鐘起床,下樓吃早飯,七點四十,眾人坐車前往劇組,八點,化妝間開始忙碌起來。

宗繼頭一次享受到了單人化妝間的待遇,唐采依舊給他化了搭配玄土黃僧衣的妝容。昨日額心一點朱紅他是用眼影上的,今日換成了唇釉,鮮紅欲滴的感覺更甚。

鄭遠在外麵確認開機儀式的細節和媒體到場情況,十點一切準備就緒,案桌中央擺著香壇,兩邊是各色水果,手肘長的蠟燭還未點燃,案桌的正前方,是被紅布蓋住的相機。

現場的媒體都是收了錢的,沒錢他們才不會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劇組參加開機儀式。

十點二十,做完妝造的演員魚貫而入,宗繼走在最前方,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響和錫杖杵在地上的鏗鏘聲,喚醒了昏昏欲睡的眾媒體人。

喲,這造型,有點意思!

他們拿起相機對準宗繼連按快門,然後對著相機顯示屏看剛才拍到的內容,這劇組是上哪請來了真的得道高僧嗎?

雖然高僧看上去十分年輕,但通身散發的氣質平和中又帶著些許玄妙,像是從小在廟裡長大的。

再看頭上的五佛冠,頭發也是真剃了的。

宗繼在香案前站定,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壇做法。

有點意思,這個劇組有點意思。

除了宗繼,柳藝是現場第二吸引人眼球的。

她身著白色交領上衫,裡外三層,布料透明度逐次增強,最外層領口繡銀白並蒂蓮花,大袖為紗質麵料,行動間隨風飄逸,五米擺十破裙層層疊疊,與上杉同為白色,裙擺繡並蒂蓮同色穿花蝴蝶。

眉如遠山含黛,眼如近水含煙。

如果說宗繼給人的感覺是莊嚴尊重,那柳藝則如吹了一口清風在心尖。

彆的不說,單是服化道就甩了許多劇組不知道好幾條街。

其餘幾位演員也是各有特色,並不臉譜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劇組,感覺還挺有誠意的。

竹簽香點燃,煙霧繚繞,每人三支插到案桌上的香壇中,隨後宗繼和鄭遠一左一右,同時揭開攝像機的紅布,開機儀式到此結束。

接下來是媒體采訪的環節。

他們拿錢辦事,問的問題都十分常規,鄭遠、宗繼以及柳藝三人是被提問最多的,約莫過了一個小時,媒體采訪的環節也結束了。鄭遠帶著一眾演員轉移陣地,《還佛》第一場戲即將開拍。

宗繼脫去最外層的袈裟和頭上的五佛冠,他大部分戲份都不用穿得如此隆重。繡金線的錦斕袈裟份量足有六斤重,頭上的五佛冠三斤,卸去這兩樣後,宗繼渾身一輕。

自大乘佛寺建立以來,方圓百裡無妖邪可入,受佛寺庇佑的百姓安居樂業,奉大乘佛寺為尊,每逢初一十五前來上香的信徒絡繹不絕。

然而近千年的平靜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被打破,麵容猙獰的男子躺在長安大街的主乾道上,鮮血染透衣衫,胸腔出開了一個大洞,心臟不知所蹤。

長安民眾的第一反應是男子死於尋仇,然而仵作解開衣衫,在傷口附近發現如野獸利爪的抓痕。

命案發生在皇城腳下,天子大怒,著大理寺七日內抓到真凶。大理寺全體出動,幾乎將皇城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第六日晚,第二具屍體出現,與男子同樣的死狀。

半月過去,遭挖心而亡的人數增加到了七人,凶手作案速度越來越快,長安城內人人自危。

懷疑的對象從人變成了妖邪,若不是妖邪,如何解釋七具屍體上如出一致的抓痕。

“速去請大乘佛寺高僧!”

佛寺內鐘聲長鳴,次日,長安城內多了個手持錫杖身著玄土黃僧衣的和尚。

長安城內有條臨安河由南至北穿城而過,將長安城分為兩半,南城多達官顯貴,隨便一塊磚掉下來都有可能砸到個黃芯子。而北城則恰好相反,是下九流的聚集地。

和尚出了大理寺,由南城跨過臨安橋行至北城邊緣,敲響了柳樹下的一戶人家。門房打開角門,聽聞和尚的來意,給了他一碗水。

三日後,和尚又來了,這次要的是兩個饅頭。

第七日,房門緊閉,門房不知所蹤。

“大師到此妾身未曾遠迎,還請大師見諒。”

《還佛》第一場,拍的便是恕己與狐妖的初見。

“阿彌陀佛。”錫杖在地上輕輕一杵,房門應聲而開,風吹至狐妖身前不得寸進。

鄭遠目不轉睛地看著監視器之中的畫麵,攝像機鏡頭一轉,他抬起手:“過!”

兩人昨天在鄭遠房間將第一場戲對了數十遍,說話的語調、語速以及表情都是反複琢磨過的,一遍過在鄭遠意料之中。

把剛才的鏡頭補拍了幾個細節之後,上午的工作圓滿完成,希望下午的拍攝也能這麼順利。

宗繼和柳藝都熱得不行,下場對著劇組的鼓風機狂吹,飄逸的袖擺糊了鄭遠一臉。

“在這坐著乾什麼,快上車吹空調去。”

兩點半要繼續拍攝,回酒店休息完再重新做妝造是不可能的,所以鄭遠租了兩輛小巴士,作為中午臨時休息和圍讀的場所。

古建一條街這邊都是沒裝空調的,免得哪個劇組不小心把空調外機什麼地拍到鏡頭裡,那不就穿幫了麼。

現代街那邊一應設備倒都是全的,奈何離劇組太遠,沒辦法過去蹭空調。

兩輛小巴士一輛是演員的一輛是劇務的,鄭遠上了演員小巴士,生活助理幫他們把飯取了回來,宗繼撈起袖子接過飯盒,裡麵除了常規的兩葷兩素還有一個鹵雞腿。

“第一天拍攝,請大家吃點好的。”

鄭遠端了坐在宗繼旁邊,聽他這意思,雞腿是隻有今天中午才有的。

想想劇組的資金和要花在後期上的錢,宗繼表示理解。

一上午沒看手機,宗繼漏了好多消息,他先上微博轉發了劇組官微關於開機儀式的動態,然後又回複於洋他們的消息。

宗繼轉發後不久,收到了周嘉佳和吳俊清的艾特,恭祝他開機大吉。

兩人的微博粉絲數都不少,尤其是吳俊清,粉絲近千萬,為《還佛》帶去了巨大的流量。

周嘉佳也就算了,宗繼跟她一起拍了《盛開》,現在還以姐弟互相稱呼,可吳俊清是怎麼認識的?

不僅宗繼的粉絲好奇,吳俊清的粉絲們也很想知道,他們的吳老師的關注列表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人。

說來也巧,宗繼試鏡《扶芳》那日遇到於洋,現在兩個劇組的開機日期竟然撞上了。

“吳老師也認識宗繼嗎?”江慎行看到吳俊清的微博,臉上的笑意未達眼底。

“嗯。”江慎行笑意未達眼底,吳俊清乾脆笑都沒笑,他已經確認了當初的猜測,晉安公子的角色就是江慎行在背後搞的鬼。

察覺到吳俊清的冷淡,江慎行暗自咬牙。

他氣憤吳俊清態度的同時,也在為宗繼竟然出演了電影男主角而無能狂怒。

他都還沒演過電影男主角,憑什麼是宗繼!

“馬上開拍了,你最好趕快調整狀態。”吳俊清站起身,不想受到江慎行的影響。

待他走後,江慎行立刻給經紀人王遷打了電話:“《還佛》是怎麼回事?”

“什麼還佛?”王遷還沒看到宗繼的微博。

“宗繼的新電影,他是唯一主角,今天開機。”

在江慎行的想象中,宗繼失去晉安公子的角色,就算接了新戲,也應該是個沒多大番位的配角才是。

他雖然痛恨宗繼搶走了《夜色》,但並沒有特彆把他放在心上,不過偶爾遇到了才使個絆子。因為在江慎行眼裡,宗繼還不配對他形成威脅。

現在,不配與他相提並論的人,走在他前麵,出演電影男主角了。

王遷查完《還佛》的底細,安慰江慎行:“我當什麼呢,《還佛》那個導演,上半年拿著劇本到處拉投資,結果你猜怎麼著,一分錢都沒拉到。”

“聽說劇本是幾百萬字的玄幻改的,那還是導演自己寫的,根本沒發表過,一個粉絲基礎都沒有。主演全是從影視學院裡找的,一群烏合之眾能拍出什麼好東西來。”

“有錢人拍著玩的東西,放心,他撲定了,你好好拍戲,彆想那麼多。聖凡打算換新的代言人了,估計年底會放出消息,我會儘力幫你爭取的。”

“謝謝王哥。”江慎行頓時喜上眉梢,滿腦子都是聖凡新代言人,再顧不上生氣。

說回宗繼這邊,他在微信上詢問了吳俊清的意見,當初兩人合作的電視劇正在熱播中,他貿然承認有明顯蹭熱度的嫌疑。

【沒關係,我來跟他們說。】

吳俊清隨機抽取了一位粉絲進行回複:你們前幾天不是還誇了他跟鬥翻得漂亮嗎?

他一句話勾起了其他網友的好奇,翻跟鬥,宗繼嗎?

宗繼轉發了吳俊清的微博,謝過對方後同樣祝他開機大吉。

“????這個宗繼是我認識的那個宗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