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剪斷(2 / 2)

上海婚姻故事 輕侯 12940 字 5個月前

“誒?這就開始了嗎?我還準備搞個剪彩儀式之類的,你怎麼就開剪了?”李沐陽挑眉,看著陶箏一剪刀剪去三分之一,驚呆了。

她是真的不心疼啊。

“既然決定了,就開搞唄,折騰那些有的沒的乾嘛。”陶箏酷酷道。

“哈哈哈,帥啊。”李沐陽坐在邊上,幫她舉著小圓鏡。

最後一剪刀,陶箏抓著自己被剪落的馬尾,微微怔了下。

李沐陽早就折好了紙包,“來,收進來保存下。”

“有啥好保存的,真的舍了,就斷的乾淨點,丟了吧。”陶箏示意邊上的垃圾桶。

“就丟個頭發而已,被你說的跟什麼人生哲理一樣。”李沐陽還是將頭發收進紙包,與她眼神又對了一下,確定她心意已決,這才將包好的頭發丟棄。

陶箏笑笑,自己說的真的隻是頭發而已嗎?

“包起來丟比較好,不然明天同事們過來了看見,還以為有個人頭在垃圾桶裡呢。”李沐陽笑道。

“噗。”陶箏被逗笑,將皮筋兒丟在桌麵,伸手抖亂被剪斷的發。

這就是狼尾啊。

上短下長,毛茸茸的,有點不一樣的野性。

她對著被李沐陽支立在水杯上的小鏡子,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撲哧一笑。

李沐陽看著後腦勺處她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毛茸茸支楞巴翹的像個剛睡醒覺沒梳頭的毛孩子,也忍不住的笑。

兩個人一笑起來,忽然都收不住。

各自也不知道都想到了什麼,還是真的隻是為了她這一腦袋一點也不規整的短毛,笑的前仰後合。

李沐陽笑的眼眶濕潤,視線中的陶箏都蒙了一層水汽。

兩個人傻笑了一會兒,各自仰頭靠坐在椅子裡,抬頭看天花板平複情緒。

過了好一會兒,李沐陽偷偷瞥陶箏,見她仰靠在椅子裡看手機,笑問:

“在買帽子嗎?”

“誒?你怎麼知道?”陶箏坐直了看他,隨即摸了摸自己後腦勺,又忍不住笑。

“買個不熱的,在屋裡也能戴的。”李沐陽真誠建議。

“……”陶箏歪頭皺眉想了想,忽然手機往桌上一拍,“不買了。”

這樣也挺好,雖然稍微有點淩亂,但梳吧梳吧也還行。

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隻要她自己夠自信,彆人就不會覺得她發型不是故意搞成這樣!

人活的就是個心態,什麼開心不開心,彆人尊重不尊重嘲笑不嘲笑的,都是個唯心的事兒。

管它呢。

老娘開心最重要。

陶箏雙手並用,對著頭發抓揉一通,果斷道:“挺好!”

李沐陽抿唇,看著陶箏像個小朋友一樣自己跟自己鬨,心情也跟著輕快。

時間已經不早了,可他寧可這樣跟她在會議室裡乾坐著,什麼都不說,也不想開口道彆。

陶箏笑夠了,鬨夠了,肚子也吃的滿滿當當,高嗨的心情慢慢平複。

像剛跑完馬拉鬆一樣,她懶洋洋的癱在椅子裡,坐了好一會兒,才看一眼時間。

“走吧,太晚了,該回家睡覺了,明天我還要來寫粗綱呢。”她雙臂一振,從椅子中坐起。

“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寫男主角的人物小傳。”李沐陽也跟著站起身。

“晚上不休息休息?”陶箏問。

“不了,反正閒著也沒事,工作要緊。”他笑笑,又道:“畢竟我還沒確確實實的拿到這份工作呢,得加油才行。”

“加油吧。”陶箏點頭,這些日子一塊兒工作,一塊兒討論和開會,他也提出了不少點子,整理了許多可用的人物細節,她漸漸已習慣了他作為策劃的存在,幾乎忘記了他是在為了爭取拿到角色而努力。

“我送你回去,正好路上跟你再討論幾個細節。”李沐陽道。

“嗯。”

兩個人拎大衣,套圍巾的,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

坐電梯時,陶箏才忽然響起戴樂樂的托付。

她抿了抿唇,再次開口:“真的不去參加綜藝?”

“真的不。”李沐陽扯唇,“你還記得這事兒呢?”

“做朋友要講義氣的,戴樂樂求我幫忙,我怎麼能不當回事兒呢。”陶箏聳起眉心,“可惜她托我也沒用。”

“對不起啦。”他笑笑,想了想怕她沮喪,覺得有必要再跟她解釋一下,於是組織組織語言,開口:

“其實也不僅僅是怕耽誤眼下的工作,或者怕上節目丟臉。

“我之前上學的時候,就認真考慮過自己的未來。那些大火的流量的確讓人羨慕,一口氣可以賺很多很多很多錢。但這個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標好了價碼,這些高收入都是有代價的。他們幾乎沒有隱私,戀情和生活都可以作為籌碼,而且為了維護自己的某方麵人設和形象,必須要違逆本心去經營等等。

“圈外人也許不知道,但是我們應該都明白,自由、隱私、生活、時間等代價並不小。我不想過那種完全被支配的生活,焦慮、壓力、恐懼……

“我既不需要自己賺那麼多錢,也不需要自己被那麼多人喜歡。”

李沐陽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他這些想法過深了,也太過私密。

他不知道陶箏有沒有耐心聽,也不知道陶箏能不能認同和理解,抿唇將目光投過去,以判斷自己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亦或者打個哈哈,把這些話都揭過,免得顯得他嘮叨又愛唱高調,天真又異想天開。

李沐陽看見陶箏目視前方,微微皺著眉,眼睛亮亮的,表情認真又嚴肅。

當發現他的停頓後,她立即轉頭露出疑惑表情,滿眼都是‘然後呢?’‘你怎麼不說了?’的情緒。

李沐陽心中的忐忑得到平複,陶箏的神態反饋讓他挑起嘴角,不等她催促,便繼續道:

“我想保有自己的隱私,想保護好‘我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就過什麼樣生活’的自由,情之所至時,想公開戀情就公開,我還想保留討人厭的那部分自己,以及不那麼光鮮亮麗的模樣。

“錢總歸要拿來買東西,這些東西除了滿足基本的生理需求外,更多的不都是用來滿足精神需求嗎?

“可有時候,精神需求不是能用錢買來的。

“我想當演員,賺足夠的錢可以買三套大房子,一套給父母,一套自己住,一套出租。然後持續有收入,能保證衣食住行和娛樂的持續支出。生活、工作和收入都基本穩定下來後,我要認認真真的談戀愛,找一個自己最喜歡的女人,然後跟她一起享受自己賺取的果實。

“一起花錢,一起探索,一起休閒……要那種無話不談的,可以在靈魂層次深入共鳴的親密關係。

“我要拿出很多很多時間在生活上,種棵大蒜啦,養隻貓啦,一起自駕去旅遊啦,忽然興起一塊兒搬到大理住半年啦,或者一塊兒生個孩子養養……

“我對幸福的理解,非常切實具體。

“哪怕現在還是個剛起步的窮小子,想什麼都是想太多,但還是想嘗試著按照自己的規劃去行事。

“人生肯定有很多誘惑,但我不想浪費時間在去魅上。

“我很相信自己的判斷。

“畢竟在父親賠錢的那些年,因為太痛苦,不得不去尋找答案和情緒上的出路,我看了很多很多書,做了很多很多思考,這些關於未來的規劃,我已經腦內做過無數次預演了。”

所以,戴樂樂建議他上的那個綜藝,完全是無謂的曝光,浪費時間,與他對自己工作和生活的想法相違背。

“……”陶箏聽著他說,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是不是經曆過這種大起大落人生的孩子,都這麼早熟,對人生看的都這麼通透呢?

他所說的,都是她在他這個年紀,根本沒有過的思考。

煩惱即菩提。

人生中的挫折,大概也幫助他積累了常人所沒有的智慧。

陶箏不僅完全被他說服,更生出濃濃的佩服。

她沉默著反複回想他說的話,不知不覺已快到自家小區門口。

將道彆時,她轉頭看他,認真道:

“李沐陽,你會出人頭地的,加油吧。

“到家我就給戴樂樂打電話,說服她不要讓你在這個時候,去參加這種不合適的綜藝。”

“怎麼?臨陣倒戈,反而成了我的說客了?”李沐陽站在她小區門口,笑著朝門口的保安,和院牆後奢華的小區打量。

那裡是他進不去的地方,是擋住他的銅牆鐵堡。

“沒辦法,你把自己壓箱底的智慧結晶都拿出來了,我真的啞口無言,深表歎服。”拍拍他肩膀,她邁向小區電子門,“拜拜,回去早點睡吧,也彆熬太晚。”

“拜拜。”李沐陽擺手。

看著陶箏拿出手機在電子門鎖上刷一下,門自動打開,她沒有回頭,穿過小門,拐上平整的磚瓦小路,身影被漂亮的綠化樹木遮住。

他站在原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球鞋。

靜靜呆立1分鐘後,他抬起頭,不經意間對上保安審視的目光。

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轉身順著小區圍牆離開。

越過一棵又一棵枯葉斑駁的梧桐樹,漸漸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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