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駕馭風符, 帶著馮千鈞飛過了水幕,馮千鈞全身濕透,身在半空,揮出森羅刀。
白骨祭壇中央風起雲湧,天地間倏然狂風大作,陰雲滾滾,世間陷入一片黑暗。地脈朝著祭壇飛速彙聚,蔓延上組成祭壇的骨骸, 那一刻,無數托著祭壇的屍骨,開始在地脈中熊熊燃燒,現出紫色的火焰。
“用儘全力抵抗罷, ”苻堅沉聲道,“孤要開始煉化你了。”
緊接著,苻堅雙目紅光一閃,死在戰場上的秦軍、晉軍屍體竟是再次站了起來, 無分敵我,四處肆虐、撕咬。這一下戰場上頓時爆發了滔天的恐懼聲浪。
“有魃!有怪物!”秦軍頓時丟盔棄甲,再顧不得打仗, 四下逃亡。
“很好。”苻堅沉聲道, 一手引來充斥戰場的怨氣, 轟然歸於己身, 再聚集到右手中, 滔天的怨氣噴發出去, 擊穿了陳星的三魂七魄。
陳星頓時感覺到全身在黑火中燃燒,狂喊起來。
“掙紮終究是徒勞。”苻堅身上,蚩尤的魂魄緩慢分離,現出黑氣繚繞的虛影,兩臂化作利爪,從身後抓住了陳星的肩膀,張開猙獰巨口,嘲笑道,“待你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死在你的麵前,你便知道,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將是你這宿命的唯一歸宿……”
與此同時,北方後陣外圍,肖山帶領大軍,加入了戰場,漫山遍野的秦軍與活屍朝他們湧來,肖山喝道:“聽令架火箭!”
敕勒川下胡軍、高句麗軍紛紛架起火箭,猶如流星萬點,呼嘯著墜入那人山人海之中。
秦軍業已大潰,戰場上一片混亂。白骨祭壇上,蚩尤第一次吸走了所有的怨氣,繼而又是驀然一睜眼。
魔神之威沿著白骨祭壇朝四麵八方掃開,如濃墨入水,傷者響起了震天哀嚎,被強行轉化為魃,第二撥魃軍再次站起。
馮千鈞與謝安追過北岸,天地間已再分不出何處是魃、何處是人。馮千鈞深呼吸,旋轉森羅萬象,朝地麵一插,頓時淝水戰場上,四麵八方的樹木開始震動,從大地上拔出根須,朝戰場中衝來。
謝安朝天空發出一枚火球,呼嘯著斜斜射向天際,肖山驀然抬頭,看見謝安的示意,騎狼衝上一側丘陵高地,與白骨祭壇遙遙相對。
“我去設法靠近他們!”拓跋焱喝道,策馬衝進了戰場中。
“陳星!”肖山喊道。
肖山一爪指天,引來萬丈雷霆,在天幕下形成雷瀑,轟然傾泄而下,點燃了戰場上重重圍困魃軍的千萬樹木。
謝安祭起滄浪珠,狂風卷地,烈焰在那陣陣雷鳴之中燃燒了起來,世間已成一片火海。
陳星堅守著自己內心的那盞心燈,喘息道:“項述?項述!你在哪裡?”
“星兒,”一個聲音在陳星耳畔瞬間響起,說道,“我來了,你也知道,我一定會來,是不是?”
項述頭發化作飛騰的光火,在千裡之外睜開雙目,瞳孔中仿佛有藍色的火焰在旋轉與燃燒。
項述的左手腕上戴著陳星的月貝紅繩,右手腕則纏繞著淨光琉璃吊墜,化身光耀護法武神,於高空中與蛟形的新垣平分開,化作黑暗戰場下一道閃耀的金光,朝著白骨祭壇墜落。
“項述!”陳星竭力燃起心燈,大喊道。
項述右手一抖,淨光琉璃炫光陣陣,戰場中央的火海與漫天雷霆同時被淨光琉璃一收。
苻堅沙啞的聲音道:“這世上,除卻姬軒轅……”
項述化身光焰,一拳擊向祭壇中央的苻堅,就在他穿過陳星身體的刹那,苻堅將蚩尤的兩魂驀然收回體內,左手一抖,現出魔矛。
“……你是第二個有幸接上孤全力一式之人。”
項述左手倏然現出武神盾,與魔矛互撞,“砰”的一聲巨響,武神盾迸為無數碎片,那一槍|刺穿了項述的肩膀,直透其背,爆出漫天金血!
陳星的瞳孔刹那劇烈收縮。
緊接著,苻堅將魔矛朝側旁漫不經心地一抖,項述頓時被甩到一旁。
“下一個是誰?”苻堅依舊冷冷道,仿佛對此視而不見。
陳星劇烈地顫動起來。
項述在白骨祭壇上不住掙紮,所有人怔怔看著這一幕,同時發出大喊。肖山、馮千鈞同時從戰場中衝向白骨祭壇。
溫徹落地,手持闊劍,三下掃開魃軍,與司馬瑋、鬼王會合,溫徹喝道:“火燒得太厲害了!過不去!當家的!”
化為蛟形的新垣平飛來,噴出流水,清出一條路,溫徹喝道:“你們倆,隨我衝!”
三人隨之沒入戰場後方。
拓跋焱衝到白骨祭壇下,身上武袍已多處著火,正要登上祭壇時,火海之中,宇文辛全身熊熊燃燒,攔住了拓跋焱去路。
“拓跋兄,”宇文辛咬牙切齒道,“可有太久不見了。”
拓跋焱馬上轉身,宇文辛一亮長|槍,朝他衝來,兩人撞在一起。
白骨祭壇上,項述按著肩上傷口,拖出一道金色的血跡。
苻堅以沙啞的聲音道:“不動如山何在?該不會赤手空拳,就這麼來了?”
項述竭力將手伸向陳星,陳星瘋狂喘息,苻堅身上卻再度迸發出滔天黑氣,化作蚩尤猙獰黑影,利爪攫住陳星,將他拖向自己。
項述朝陳星撲來,大喊一聲,苻堅卻再次抬魔矛,這一次,魔矛直接刺穿了項述的心臟。
“項述——!”陳星大喊一聲,全身迸發出強光,竟是抵住了蚩尤,心燈爆發出一道大閃光,照耀了整個戰場,漫山遍野的魃軍同時哀嚎,四散逃亡。
白骨祭壇下,拓跋焱與宇文辛竭力僵持,拓跋焱喚來穿雲箭,刷然貫穿宇文辛脖頸,撕開一條縫,宇文辛卻雙手扼住拓跋焱的咽喉,不斷收緊。
突然間側旁一把闊劍揮來,將宇文辛的頭斬得打著旋飛上空中,墜入火海。
“不用謝!小白臉!”溫徹與拓跋焱擦身而過,喝道,“趕緊幫忙去!”
拓跋焱馬上衝上祭壇,此刻項述正被魔矛貫穿胸膛,卻依舊不死心地靠近陳星。
拓跋焱從背後翻身,兩腳擰住苻堅脖頸,穿雲箭則從白骨祭壇下升起,
苻堅馬上反手執矛,一矛將拓跋焱釘在祭壇地上。
“第二個。”蚩尤沙啞的聲音道,“下一個又是誰?”
溫徹與鬼王、司馬瑋同時出劍,聚集平生功力,朝那祭壇上一斬。
祭壇傾塌,拓跋焱口中溢血,劍指召喚穿雲箭朝上一勾,箭矢射穿白骨祭壇,從地麵飛起,斜斜插進苻堅心臟。
蚩尤萬萬未料拓跋焱有此一手,當即狂吼起來。
陳星掙得刹那鬆動,撲向項述,項述靈魂卻已開始離體,一下握住了陳星的手掌,捏住了他的手指,兩人在傾入火海的祭壇中緩慢墜落。
項述注視陳星,肉身緩慢倒下,靈魂脫離身軀而出,在死與生交彙的刹那,手指拈住了陳星無名指根部的指環,輕輕一轉。
陳星全身心燈燃燒,光芒四射,一身法力正儘數傾入潮汐輪中,睜大了雙眼。項述將那潮汐輪轉過一個極小的圈,霎時間——
——白骨祭壇直立而起,項述靈魂回到身體中,恢複武神形態。魔矛先是離開拓跋焱身體,回到穿刺項述胸膛狀態,再拔出,項述身上,傷口愈合!拓跋焱怔怔低頭,隻見鮮血回流,重創恢複,回到祭壇底下,穿雲箭飛回,落在手中……
宇文辛頭顱旋轉飛來,回到身體,雙手扼住拓跋焱咽喉!
“不用謝!”溫徹一劍再將宇文辛的頭砍了下來!
陳星還未來得及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項述已按著肩上傷口,一個側身,避開蚩尤又一矛,喝道:“心燈!”
趁著蚩尤刹那錯愕之際,陳星全力燃起心燈,強光四射,項述肩上傷勢瞬間愈合,拓跋焱衝上白骨祭壇,撲住了苻堅。
兩人協力,各架苻堅一臂,底下溫徹斬斷祭壇,新垣平衝來,喝道:“快走!”
祭壇在空中折斷,引領著漫山遍野被毀去的魃軍,釋放出的骨磷之光升起,項述橫過手臂,淨光琉璃一閃,將骨磷之光收走。
陳星飛離墜毀的白骨祭壇,低頭看手上的戒指。
“彆再動它了!”項述在空中盤旋,陳星馬上飛到他身旁,喊道:“把魔心打出來!魔心在苻堅的胸膛裡!”
項述轉身,想抱陳星,卻抱了個空,意識到現在的他隻有靈魂。
“先彆忙回你身體裡去!”項述喝道,“待會兒將心燈給我再說!彆再靠近蚩尤!”
白骨祭壇崩毀,苻堅在火海中站起,雙目現出血紅。
拓跋焱全身著火,已衝了上來,雙手持戟,苻堅手中卻現出魔矛,注視拓跋焱。
項述:“不管是苻堅還是兵主,孤王想揍你這一拳……”
項述從空中飛身而下,迎麵給了苻堅一拳,怒吼道:“……想很久了!”
苻堅抖開魔矛,化作黑色巨輪,兩人已有所準備,低頭避開,鬼王卻和身衝上,苻堅隨之一怔,隻見鬼王以身軀強行接住了那一矛。
“這具血肉之軀不行,兵主,”鬼王沉聲道,“選擇一個凡人充當肉身,是你最大的錯誤。”
項述:“趁現在!”
司馬瑋衝上,撞中苻堅胸膛,將他撞得朝後飛去,鬼王則手腕一鎖,奪走魔矛,溫徹從旁衝來,揮出一劍。
“終究是孤的造物,又如何與神相爭?述律空!哪怕你有紫薇星相護,身為人王,在神的麵前,亦是螻蟻!!”
苻堅冷笑一聲,全身爆出怨氣,瞬間將兩名魃王與溫徹一並擊退。項述與拓跋焱卻是生者,不懼那怨氣,一前一後衝上去,拓跋焱從背後牢牢鎖住苻堅脖頸,項述抬手引來陳星的心燈,手中金火綻放,按在了苻堅的胸膛上。
蚩尤之聲刹那狂嘶,雙目一片血紅。
“陛下……”拓跋焱咬牙道,“醒……醒!”
四麵八方衝上無數被烈焰點燃的魃,撲向項述,燃燒的屍山重重卷來,壓住了戰場中央的三人。項述運勁,爆發一身法力,將魃群震開,苻堅卻搶得刹那先手。
“即便寄奪這區區凡人之軀……”
苻堅置背後拓跋焱於不顧,側身抬腿,一腳將項述踹得倒飛出去!
“……孤也不是爾等凡人能……”
接著,苻堅反手到身後,覆在拓跋焱脖頸上,正要運勁一擰之時。
拓跋焱輕輕吹了聲口哨。
穿雲箭從火海中唰地射來,射向苻堅心臟。
苻堅一震,顧不得再管拓跋焱,正要一手抓穿雲箭時,火海中驀然又衝出一個身影,手持匕首,朝著苻堅手掌一刺,側身將他手臂推開。
慕容衝低頭,避過飛來的穿雲一箭,箭矢發出輕響,射進了苻堅的胸膛,貫穿魔心,去勢未消,牢牢深入苻堅心臟,又刺穿了背後拓跋焱的胸膛。
拓跋焱睜大雙眼,嘴角帶著悲愴笑意,放開苻堅,緩慢倒地。
“小子!”溫徹衝回,鬼王馬上單膝跪地,察看拓跋焱傷勢。
“不礙事……”拓跋焱說,“沒有……刺穿心臟……我不礙事!”
苻堅搖搖晃晃,一手抓著穿雲箭,難以置信地抬頭,再轉頭,望向慕容衝。
怨氣朝著四周飄散,天地間的火焰漸漸熄滅,項述站起,慕容衝掙紮起身,拓跋焱被鬼王架著,帶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