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方才所議之事同他無什麼關係,可嘴角上揚卻甚是高興。

宋安昱的事,當時就是他提了一嘴。

以前宋安昱還意氣風發的時候,兩人生過齟齬。

彼時拿他沒有辦法。

後來見他妻死女亡神魂離散,極為舒坦。

前不久他無意中遇上宋安昱從酒肆出來,嘲諷一二,結果挨了這瘋狗幾拳。

他記恨在心,彼時在朝會上隨口說了一句。

沒想到竟真把人弄去了征戰前線。

這回人被俘了,韃靼人又凶殘,他不死也殘。就算活著回來了,也有冒進之罪。

如何叫他不開心。

……

沈青洵站在廊下,視線透過半開的窗,落在宋初渺的側顏上。

她低著頭,正在進食,一口口仔細咽下,一副認真的神色。極乖。

素夏對姑娘的膳食十分留意,再對照著薛大夫的食補方子備菜,若是見姑娘吃少了,就想著法子勸她再用些。

細心的照顧和藥食也起了成效,幾日下來,宋初渺白透如紙的麵色,總算沾上了幾分紅潤。

沈青洵遠遠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眉眼間染上溫意卻不自知。

等到她慢慢吃完了,他才舉步往屋內走去。

進來時,素夏不知問了句什麼,宋初渺正舉著雙手同她比劃。

素夏咬了唇緊盯著,猜蒙一陣才明白。

姑娘說不了話,儘管素夏擅於察言觀色,可有時候還是會費些勁。

一轉身,她發現三少爺不知何時來了。

宋初渺在表哥進來時便看見他了。

沈青洵走到她身前,她不得不仰著頭去看他。

一副乖巧柔順的模樣。

沈青洵見了,心也軟成了一團。

他朝她伸出手:“來。”

宋初渺呆了一下。她不知表哥要帶她去哪,可眼中卻也沒顯現出疑惑。

她點了點頭,借著他的力起了身。

柔軟瘦小的手,帶著絲絲的涼意,在他掌心如花尖沾露般輕點一瞬又離去。

沈青洵喉間微動,手收攏成拳背在了身後。

神色淡淡,掌心卻漸漸發起了燙。

素夏替宋初渺攏好披風,又仔細掖好領口,遠看雪雪白白的一小團。

這還是宋初渺來定安侯府後,第一回出院子。

似乎是怕走丟一般,她就在表哥身後幾步緊緊地跟著。

他走,她便走。他停,她也停下。

像條白絨絨的小尾巴。

沈青洵將宋初渺帶進了他院中的書房。

見她雖呆呆站著,目光卻並不滯愣。

她側著頭,從桌椅看向書架,再從書冊看向畫卷,瞧得出眼裡有幾分新奇。

此處多年來都未怎麼更改過布置。

她小時候是進來過一回的,興許已忘了。

沈青洵到桌案前,執筆點墨,在紙上落了幾個字,一邊開口問道:“字可還識得?”

宋初渺聞聲回了神,隨著表哥示意走到他身旁,往紙上看去。

很漂亮的字,灑脫遒勁,也很熟悉。

她從披風底下伸出手來指了下自己。

沈青洵點頭:“是,你的名字。”

他將筆塞進了宋初渺手中,點了點下方的空白,聲音低沉:“你來寫。”

宋初渺盯著手心中突然多出的一支筆,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待想明白後,眼中微微驚訝,有些不安和局促地看著沈青洵。

宋初渺從小備受寵愛,府上也早早便請了先生教導。

她聰明又懂事,總得先生誇獎。

可畢竟這一切,都在她被拐走後中斷了。

山裡最用不著的便是詩書文字。

那些人將她的曾經所學,與過往合樂安寧,父疼母愛的日子一起,丟進灶火裡燒了個一乾二淨。

宋初渺生疏地握著筆,見表哥沒有打算回應她的無助,還眼含鼓勵,隻好咬著下唇落筆。

她一筆一劃小心翼翼,手腕力道不足,筆尖一路顫顫。

寫完一看,三個字歪歪扭扭的,醜極了。

她看看表哥寫的,又看看自己寫的,一時羞得想把臉埋進披風裡去。

宋初渺小了沈青洵一個個頭,站在身側,又這副模樣,瞧著又可憐又可愛。

沈青洵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發頂。

“不怕,你那麼聰明,會慢慢好的。”

之後沈青洵就引著她一次次落筆。

宋初渺時迷茫時恍然,漸漸將那些遺忘的字給拾了回來。

不會的,沈青洵就仔細教她,手腕酸累了,他就把住她的手書寫。

一筆一筆,一張一張,仿佛有著使不完的耐心。

宋初渺最開始落筆後,就逐漸沉浸其中,也無暇在意美醜。

表哥的聲音很輕柔,像旭日裡的暖風,溫和又令人安心。

似乎與那年少時擰眉嫌棄的冷言冷語,全然不一樣。

等回神,宋初渺的鼻尖已沁出了薄薄的汗珠。

沈青洵自然不會真累著她。

“今日便到這裡。以後你想要說什麼,都可寫下來。”

寫下來,就不必費力比劃猜測了。

宋初渺握著筆,明白了表哥為何突然要她習字。

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

她想要說什麼呢?

宋初渺忽地頓了下,手腕沉沉下筆。

她寫得很慢,也很仔細。

似是在精心雕琢一般。

寫了半邊,已隱約能看出是個“謝”字。

就在將要寫完時,沈青洵突然渾身一震,一把將她的手牢牢抓緊。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罕見的驚慌,無意之中手掌發力,指節泛白。

宋初渺隻覺得表哥掌心灼燙,力氣還重,都快要將她給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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