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走上前去,笑道:“崔郎君,貧道有禮了。”
崔熠見到她,笑起來,順著她叫“周道長”:“周道長——鼻子很靈啊。全長安城哪裡有點風吹草動,你都知道。”
有昨天的教訓,又因為要進彆人家門,周祈今日拾掇了一下,羽衣道袍蓮花冠,頗有兩分仙風道骨。周祈甩一甩拂塵,自得一笑:“好說好說。”
“長公主殿下身體安康?”周祈又問。
這位崔少尹係壽康長公主之孫。今上兄弟一堆,然長成年的姊妹隻有這位長公主。今上剛登上大位時,眾王過得頗為艱難,這位長公主卻一直滋潤著。長公主滋潤了幾十年,育有一子一女,這一子又有一子,便是麵前這位。
崔少尹既是皇帝近親,又不似同姓諸王那般被皇帝忌憚,快快活活長這麼大,是長安紈絝中排名第一的愣頭青,五陵年少裡最單純的小可愛。
前些日子長公主身體欠安,這位每天在家侍疾,怎麼今天逛出來了?
“多謝惦記,家祖母大安了。”揮退左右,兩人湊在一起說閒話。崔熠咂著嘴道,“幸虧我回來了。你說老鄭他們怎麼就不會算數呢?拖著捂著,能拖沒了?左右今年也就這樣了,趕著在今年內結了案,明年若老天垂憐雜事少,考績還能好些也不一定。”
周祈豎起大拇指,“要說明白,還是崔少尹!”
崔熠笑了,又突然想起什麼:“你上回幫聖人訓那鷹委實是好。有個回鶻人,說能弄到極好的鷹,你教教我怎麼訓鷹吧?”
周祈笑道:“這有何不可?等你的鷹到了,告訴我一聲就是,訓上一回,你就會了。對了,馬販子豪丹利新到的大宛馬,你去看了沒?我昨日聽說,還沒來得及去看。”
“上佳的不多,不過有一匹白馬,頗為神俊。我一個漢子家,騎它太娘氣,你騎倒合適,颯爽英姿的小娘子……嘖嘖,好!”
周祈讓他誇得笑起來,我們小崔郎君就是會說話!
兩人正說得熱鬨,聽得腳步聲。
周祈抬頭,是謝少卿,身後跟著差役和趙府奴仆。
差役和趙家奴仆都遠遠地止住腳。
謝庸近前,周祈行道家禮。
崔熠笑道:“你又作怪!”然後對謝庸道:“你不認得她,她就是——”
“乾支衛甲部亥支長周將軍。”
崔熠:“……你們認識?”
“昨日周將軍為我卜了一卦。”
周祈把拂塵換隻手,笑問:“不知謝少卿是如何認出下官的?”
“一個年紀輕輕的坤道在東市龍蛇混雜的卜卦者中居於正中最好的位置,且兩側卜卦者對其多有逢迎,恐怕不是因為周將軍道術上乘吧?”
周祈:“……”
崔熠先笑了,打趣周祈:“露了行藏了吧?”
“況且崔少尹亦跟某提起過周將軍,對照一下,認出來倒也不難。”謝庸淡淡地道。
對照自己昨天那散德行的樣子認出不難?周祈扭頭看崔熠,咬牙笑問:“不知崔少尹是如何提起下官的?”
崔熠緊緊閉著嘴,又用手指點點謝庸。
周祈橫他一眼,揮揮拂塵,走去趙家內宅。謝庸負著手,若無其事地朝門外走。
崔熠悻悻,友情的小舟,真是說翻就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