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微笑一下。
趙母突然道:“你去把繼祖抱來讓道長看一看,於他阿耶有沒有妨礙。”
趙家娘子愣一下,看看趙母,終究行禮答是,又請周祈稍候。
周祈對其頷首,也看一眼趙母,若有所思地皺皺眉。
不大會兒,趙家娘子便抱了一個嬰孩來,一歲多的樣子,長得玉雪可愛,在小包被中睡得正香。
周祈端詳端詳這孩子,對趙母笑道:“相貌也極好,於其父母沒有什麼妨礙。”
趙母點點頭,似是累了地揮揮手,“抱回去吧。”
趙家娘子再行禮,便把孩子抱走了。
周祈又問了趙母幾句,見沒什麼新鮮的,便提出在宅中轉轉。
趙母要親自領她看,周祈道:“不敢勞動,老夫人遣一小婢指路即可。”
帶周祈進來的那個婢子便接著領她在宅子裡逛。
這王宅著實不大,前宅後院,外加兩個跨院,最後麵還有個小園。從前的主人是個雅致的,小園中花圃、小池、擺棋盤的石案都有,隻是如今都荒廢了。花圃的牙子磚拆了大半,改了菜畦;池塘已經屯上,若不是還剩了個石頭沿子,便看不出什麼來了;石案倒是還在,石榻卻已經裂了。
周祈指著後園一處屋子笑問,“這裡還有一間小花廳?”
走近了看一看,這花廳不似與前麵屋子一樣重新修葺過,但門前還算乾淨。
“家裡用不著,便沒有修,隻打掃打掃,娘子夏天圖它涼快,偶爾來午睡,旁的時候也來看看書,坐上一陣子,說在這裡心靜。”
看看一園子的菜畦,周祈點點頭,嗯,是心靜。
後院有門,掛著大鎖。周祈仔細看看,都鏽住了。
婢子小聲道:“聽說從前人就是在這後門外死的,郎君讓把這門鎖了,一直也沒開過。”
周祈“哦”一聲,點點頭。
周祈覺得這園子自有一股美感,便在園中又轉了一圈,一邊轉,一邊與小婢子聊天。不過是聊些“幾時來趙家的”,“趙家老夫人、郎君還有娘子待你好不好”“宅子裡奴仆幾個,脾氣怎麼樣”“郎君待娘子好不好”之類的閒話。
婢子有些口拙,不太愛說話,但許是見周祈麵善,說著說著便放開了。
“郎君待娘子好著呢。”婢子抿嘴一笑,“若娘子與哪個男人說話,郎君便會呷醋,所以我家娘子極少出門。”
周祈笑了,“果然這般待娘子好的郎君極少!你家娘子也是好的,他們這樣的,從不吵嘴吧?”
“不——”小婢子停住,沉吟了一下,“我前幾日掃院子時,隱約聽到郎君與娘子口角了。”
“這般好的夫妻還口角,為著什麼呢?”
“他們聲音低,我隻聽得‘有人’什麼的話。”
周祈點點頭,笑道:“許是有人買你家花木沒給錢,你家阿郎與娘子抱怨,娘子也與他一同抱怨,你聽成口角了也不一定。”
婢子皺著眉,想搖頭,終究點了點頭。
回到趙母處,周祈說這宅子確實有些陰氣,還需自己回去設個壇做個法問一問。
趙母拿出一袋銅錢給她。
周祈甩甩拂塵,微笑道:“等令郎回來之後,再給不遲。”
趙母頓一下,點點頭,“還請周道長也幫著問問官府的貴人們。這一袋子錢不算什麼,除了這個,我還要重重地謝你。”
周祈道謝告辭。出了趙家門,正擬轉去後麵看看那“極凶”的後門外是什麼樣兒的,誰想一眼看到崔熠、謝庸正與盛安郡公說話——他們還沒走呢?
盛安郡公的先祖是開國功臣,過了這許多年,開國功臣也隻剩了這一家,聽說從前也被奪過爵抄過家,後來又發還的,隻是已經元氣大傷了。
這兩代的盛安郡公都老實得很,總怕帽子哪一天被皇帝拿了去。這會子估計是看到崔熠小霸王在升平坊,唯恐是自己惹了什麼麻煩便去打聽,又或者隻是去陪個笑臉混個見麵人情的。
盛安郡公穆詠其實頗為年輕,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長相也極好,隻是有些“軟”,與旁邊張牙舞爪的崔熠和冷淡中帶著些堅硬的謝庸比,像個——八月十五街上賣的糯米兔子。
周祈從另一邊繞去後巷,一邊走一邊想,那麼崔熠就是元正的糖畫老虎,頂著獸王的名頭,其實甜滋滋,還有點粘牙;而謝少卿嘛——大概是端午節的粽子,看著好看,聞著也香,真吃起來,恐怕不好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