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什麼邪魅(2 / 2)

京華子午 櫻桃糕 7706 字 6個月前

今日她雖梳的不是倭墮髻,卻也是個不高的半翻髻,眉毛描成遠山形,這樣微低著頭垂著目,露出頸後雪膚,很有些楚楚之致。

李夫人嫌惡地看地上的阮氏一眼,對周祈道:“真人幫老婦看看,她可是什麼邪魅?”

周祈端著個高深的笑,並不答話,隻道:“適才夫人可是在問話?不知貧道一個外人可不可聽?”

李夫人點頭:“既然請了真人來,便無有瞞著真人的。”

“你那孽障生時滿打滿算也不足八個月,說什麼是伺候我以致早產!一個肥頭大耳近六斤重的嬰孩兒能是早產的?分明是你懷胎在先,圖謀我家家財,找上的高峻那老糊塗蛋!”李夫人沉聲道。

聽母親在外人麵前這樣稱呼父親,李大娘子略帶不滿地看母親一眼,李二娘也拽拽其母的袖子。範敬卻不好表示什麼,隻垂頭聽著。

“娘子不是找這長安城的穩婆打聽過了嗎?八個月生的孩子將近七斤的都有。大郎隻是看著健壯,從出生就小病小災不斷,可見裡子虛。早產的孩子多數如此。”阮氏用帕子擦擦淚,輕聲道。

“那些早產兒之母可沒有奸夫!”李夫人冷笑,“你家鄰居說,你在家時,有年輕後生時常去找你,你敢說沒有?”

阮氏用帕子捂著嘴又哭了,“娘子怎能疑我到這般地步!”

“說吧,你這般作態,在我麵前沒用,隻合糊弄——”李夫人到底沒再說“老糊塗蛋”。

“這事郎君是知道的。那人叫裘英,住在永安坊,奴先前與他議過親,後來他家背約,另攀了富貴高門,聽說去歲剛過完元正便成了親。他成親後,奴再未見過他。娘子若不信,可差人去打聽。”

李夫人再冷笑:“水性楊花之人,說得這般無辜,我自然會讓人去打聽的。那你說,你與五郎又是怎麼回事?婢子曾親見你與他在花園背人處說話。”李夫人扭頭吩咐婢子,“去叫五郎,讓他們當麵對質!”

周祈瞥見李二娘子麵色一變,本拉著其母袖子的手變成了抓——這所謂“五郎”想來就是那位“表兄”了。

一個著蛋青色襦裙的婢子領命出去。

“也不過是碰巧遇見說兩句話罷了。都在一個家裡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總不能見著不說話。奴也不隻與五郎說過話,與大郎子②在廊下、花園子裡遇上了,也說過話。娘子如何隻問五郎?”說著,阮氏看向李夫人,又掃一眼範敬。

“娘子這般構陷我們,就不怕郎君醒來惱怒?”

周祈覺得,能在一個入贅之家當寵妾又生下獨子的,果真有其不凡之處。不說彆的,膽色驚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是良妾,李夫人倒也確實不好下狠手……

不大會兒工夫,方五郎來了。

這位方五郎不像個商人,倒似個書生,麵皮白淨,長眉鳳眼,一身藍衫,很有些玉樹臨風的意思。

方五郎安安靜靜地給李夫人行禮,“不知舅母叫我來有何事?”

“紅霞說曾見你和阮氏在桂樹後麵說話,可有此事?”

方五郎皺眉想了想,“許是有的吧?記不太清了。”

李夫人微眯眼:“你與她去那種背人的地方做什麼?”

“從那兒能看到旁邊靜遠寺的鐘樓,我有時候去那兒聽寺裡的鐘響。至於阿姨去做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方五郎淡淡地道。③

周祈想不到這位還真是個讀書人的性子,聽鐘聲……讓人想起那位愛懷古的謝少卿來。

“我聽說前兩日你與你舅父有口角?”

看一眼李夫人,又看一眼範敬,“未曾口角,隻是舅父責我蠢笨,不是做買賣的胚子。”

李夫人哼一聲,“花了那麼些錢,開什麼西北新商路,水花兒都沒見一個,你舅父說的也不算冤枉你。”

李二娘子又拽拽其母袖子。

看一眼女兒還有自己已經被抓皺的衣袖,李夫人到底和緩了口氣,“彆弄那些沒用的了,好好跟你姊夫後麵學著,以後也好成個家立個業。”

方五郎叉手答是。

範敬趕忙站起來道:“五郎讀書多,聰明,這兩年頗認得些大胡商,是做大事的樣子,敬所不及。”

李夫人揮揮手,讓方五郎退下,接著審阮氏。

這些罪名都沒什麼鐵證,阮氏雖看著柔弱,其實頗精明,周祈覺得,李夫人審不出什麼。

果然是。又耗了小半時辰,李大娘子勸母親先吃藥,歇一歇,改日再審,這“三堂會審”隻好以“把阮氏拘在她的院子裡”暫結。

李二娘子是個急性的,阮氏一被帶走,便問周祈:“道長,她到底是個什麼來曆?鬼怪狐狸?”

李大娘子亦道:“我聽說一些古物年久了就會生出精怪來,什麼前朝的花瓶子、屏風、扇子、畫兒之類,尤其上麵本就雕畫了人物的。” 李大娘子看一眼範敬,“我曾聽說,東邊新昌坊就有書生是被他枕屏上的美人吸乾、吸死的。”

李二娘羞紅了臉,“阿姊如何說這個!”

李夫人亦皺眉看大女兒,又掃一眼範敬。

倒是範敬笑嗬嗬的,一副無奈的樣子,李大娘子嘴角兒也露出一絲笑來。

周祈沒想到李大娘子居然還是自己的同道中人,或許該問問她願不願加入乾支衛……

李夫人看看女兒女婿,又拍拍小女兒的手,輕歎一口氣,與周祈道:“他們都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委,故而瞎猜。什麼書畫成精!若那阮氏果真是什麼鬼魅精怪,也是冤魂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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