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連忙道好。打掃完院子,正在切磋拳腳的羅啟和霍英相視一笑。
第二日,周祈剛到興慶宮,就得到消息,找到那位“凝翠台主人”了。
陳小六昨天跟著跑了大半日,和負責崇仁、平康等幾坊的魏大郎一起與她報上此事,“這‘凝翠台’不是真有這麼個樓台,隻是因為那妓館裡種了些鬆竹,他們聯句作詩,史端說了句‘凝翠’什麼的,很被稱道,那妓子喜歡,便稱‘凝翠台主人’。原是隻這麼三五個一起聚會的人知道,所以查起來才這麼慢。”
周祈昨日下午把這史端的詩翻了個遍,也沒見到帶“凝翠”的句子,以史端的性情推測,一則他不羈懶散,可能有一些詩作散軼了,再則也可能是這聯句作詩,眾人遊戲為主,並非什麼得意之作,史端懶得回來再抄錄。不過似也能從中品出些“妾有意郎無情”的意味來。
“這‘凝翠台主人’,真名叫穆清,是中曲芳華館的妓子。”魏大郎道。
周祈帶著陳小六等來到平康坊,在東回三曲路口略等一等,便等到了謝庸和崔熠,三人一起去尋這叫穆清的妓子。
還未進院門,先聽到錚錚的琵琶聲。
三人往裡麵走,這中曲比北曲景致好許多,院子頗大,不隻種了鬆竹,牆上還有藤蔓,院子欄下圃中還種了蘭草之流,等再過些日子,都返了綠,可以想見是怎麼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
琵琶聲越來越響,正彈到《霓裳》之曲破段,拍急音繁,樂聲鏗鏘。門口仆婦幫著撩開錦簾,謝庸三人走進堂去。
隻見一個美人正隨著曲子舉起衣袖,扭腰旋轉,另有一個美人抱著琵琶,微低頭,手指快撥琴弦。
謝庸等站住,欣賞琵琶樂舞。
卻不意那跳舞美人竟踩住了裙子,眼看就要向後倒去——
一個身影近前,“小心些。”周祈攬住美人細腰,低聲笑道。
剛才隻覺一陣衣風的崔熠:“……”
崔熠又看謝庸,謝庸垂目,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不知怎的,美人突然紅了臉。
周祈放開她,美人垂著頭道謝,聲音嬌軟嫵媚。
旁邊彈琵琶的美人笑道:“好一場英雄救美!”
周祈越發風流地一笑。
彈琵琶的美人放下琵琶,也來見禮,自稱叫穆清——原來這才是正主兒。
周祈再次與她確認,“凝翠台主人?”
穆清淡淡一笑:“是,不過是原先叫著玩兒罷了。”
聽了這“原先”二字,周祈與謝庸、崔熠對視一眼,然後笑了:“我也覺得這‘凝翠’隻適合秋冬,春夏叫‘碧濤’更好。”
聽周祈竟然學那些讀書人也耍起了“風雅”,怕她尷尬,崔熠正想詞兒給她搭台捧場,卻聽見那位穆小娘子拊掌,笑道:“真好!春夏刮風的時候,這院子裡還真有些碧濤如怒的意思。”
崔熠:“……”
謝庸隻微笑,負著手聽著。
“聽說這‘凝翠’之名,與建州士子史端有關?娘子與史端很是熟悉嗎?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周祈問。
“奴與史郎君是去歲十一月間認得的,有一陣子他常來,我也偶爾去他那裡。他愛聽琵琶我愛詩,故而那陣子常有往來。”
“聽這意思,後來疏遠了?這是為何呢?”
“這東回三曲能彈琵琶能解詩的又不是隻有我,貴人見過為了一滴水,舍棄一片水塘的?況且,我也不是沒有旁的客人。”穆清淡淡一笑。
周祈懂她的意思,醋唄,“那娘子知道他最近與哪位在一塊嗎?”
穆清看一眼周祈,“奴不知道貴人們為何問起這個,奴覺得,貴人們要找出‘哪位’來怕是有些難,這史莊之委實風流。”
周祈看看謝庸、崔熠,兩人略回避。
“某還有一問,有些唐突無禮,還請娘子勿怪。史莊之行事時,不知愛不愛用助興之藥?”
穆清極大方地道:“至少與我那時候是不用的。莫非——他出事了?”
周祈沒說什麼,穆清也不追問。
剛才跳舞的美人親自端出茶飲來,捧給謝庸、崔熠、周祈三人。
穆清打趣笑道:“我們彤娘烹茶的本事最好,卻輕易不動手,貴人莫要辜負了這茶才好。”
跳舞美人略帶嗔惱地瞪穆清,又含羞看一眼周祈,嬌聲道:“貴人慢用。”
崔熠:“……”
謝庸輕咳一聲,滿麵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