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李怡的父皇憲宗死後,郭太後和朝中大臣擁立三皇子繼位,而在爭皇位中失敗的二皇子一乾人則被判為亂黨,二皇子被貶為庶人,連死後靈牌都不可以進駐太廟。
李怡肅清刑法做的第一件的事情就是為當年二皇兄撥亂反正,並且經過刑部查明,二皇子的很多部下也被江南銀庫失竊一案所牽連,發配邊疆,這件案子也屬於冤案,李怡也替他們平反。
金玲聽到這個案子覺得有些耳熟,想起有一次與江彩瓊閒聊時說起過,劉三好的父親劉鬆柏正是因為江南銀庫失竊案被牽涉其中。現在劉父被平反,終於沉冤得雪,可以準其返回原籍。但是妻女卻已經入宮為奴婢,說到底還是被他牽連所害。
金玲跟皇上順口一提,皇上也覺得平反之人回到家鄉,看到物是人非確實是很不人道。
金玲說:“皇上何不讓江彩瓊和劉三好出宮,更能彰顯皇上仁德。”
李怡呼吸一窒,有些緊張卻故作不甚在意地說:“朕記得你也是因為劉鬆柏被抓,與劉氏二人一起入宮,難道你也想出宮?”
金玲說道:“其實按照律例,沒有男子平反後,已經成為宮婢的家人可出宮的先例,所以說一入宮廷深似海。隻是江彩瓊當年收留過我,雖然因為劉家老爺犯了事一起入宮,之前的恩情也不能或忘。現在我與劉三好都已經是身為女官,是否出宮還需要太後娘娘定奪,奴婢並不想出宮,至少現在不是時候。……隻是為劉江氏和劉掌珍求情。”
李怡聽到她親口說現在不想出宮,並沒有把這次當做出宮的機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也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就算她想出去,他會想辦法留住她。李怡輕鬆地說道:“既然是後宮事務,朕不便多管,你去找太後說一聲。相信母後也不會讓□□兒分離,會成全你一番好意。”
聽到這個消息,最激動的是高顯揚。若是劉三好真能出宮,他們這一段感情終於能守得雲開,離了皇上的禦前,他便興奮地和姚金玲說了半天,多謝她向皇上提起劉掌珍母女出宮一事。金玲打趣道:“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緊張,我和三好是朋友,用不著說謝謝這麼客氣。到時候大婚宴席上多敬我這個媒人一杯酒,便算是謝了。”
高顯揚向她一拱手:“一定。”
金玲先去找劉三好,跟她說她爹平反她和她娘有希望出宮一事。三好表現的很驚喜:“金玲,你是說我也可以出宮嗎?”“是呀,劉大人已經被平反。雖然不能官複原職,但也已不是帶罪之身。江姨能出宮跟他團聚,總算這十多年沒有白等。至於你已經是女官,隻要求了太後首肯就行,皇上也說太後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強人所難。”
劉三好激動的眼含淚花:“太好了,我一定要將這件事情告訴娘,終於可以一家團聚了。”
金玲說:“如果你也決定出宮的話,那我就去求太後。”
劉三好感激地說:“金玲,這多虧了你,如果沒有你提起,也不會有人記得我們母女,更不會有人送我們出宮。”
金玲拍了拍她:“我們是好姐妹嘛!自小就相互扶持,還說什麼謝不謝。”
劉三好擦乾了眼淚,說:“對了,那你也要一起出宮嗎?我們是一起進來的,就要一起出去。你放心,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待你如親人,把你當我的親妹妹看待,以後你也是劉府的小姐。可惜,你現在已經貴為尚儀,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放你出去。”
金玲不甚在意的說:“我不出宮,你們一家人團聚了就好。”
劉三好神色有些微妙地‘哦’了一聲,似乎沒有剛剛那麼高興了。金玲沒有注意到,她說:“我知道你和高大人兩情相悅,唯有出宮才能修成正果。我怎麼會不為你著想,就算高大人不和我說,隻要我能說得上話,我也一樣會求皇上求太後的。”
劉三好驚訝道:“顯揚因為這件事找過你?他倒是沒和我說。”
金珍笑道:“我們同在皇上身邊,每天都會見麵,想說句話容易的很。也許他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吧。”
劉三好有些羞澀地說:“你彆打趣我了。”
金珍感慨地說:“日後你能得償所願,嫁得如意郎君,這就是最大的福氣。我看得出來,高大人很在乎你。雖然以後同在京城,可惜我們相見之日就少得多了,再見麵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隨後,金玲找鄭太後說起劉三好之事,鄭太後果然欣然同意,等到劉鬆柏返鄉,就令劉氏母女出宮。
能得這麼大的恩典,可以特例被放出宮,不少人都來恭喜劉三好。她在剛開始的興奮過後,反倒沒有那麼高興了。就在日子漸漸過去,尚局所有人以為劉三好馬上就要順利出宮的時候。阮翠雲特地去覲見鄭太後,商議尚宮局人員調動。因為胡司設之前犯事兒,司設之位還空置著。
阮翠雲:“太後之前問過奴婢,司設之位由何人接手比較好,奴婢一直覺得,同是司級,司設人選的調動不宜多加置喙。”
鄭太後說:“這有什麼,哀家隻是問問你的意見,因為你從小入宮,在上宮局已經有幾十年的時間,自然對裡麵的情況了如指掌。哀家也想做決定的時候,多些參考,你但說無妨。”
阮翠雲說:“其實司製房的情況奴婢不太了解,但是自己這一房就再清楚不過。劉三好才能出眾,又十分踏實好學,無論在圖樣構思,還是金銀打造上麵都肯花心思,如果您問誰能日後接替司珍之位的話,那她定是不二的人選,可惜她就要出宮去了,這麼好的手藝不能繼續再為宮廷做事,尚宮局培養了她這麼多年,實在是很可惜。至於司製房,奴婢就不好多說了,司設的人選為何人,還是要由太後娘娘定奪。”
她話裡話外都說劉三好是一個好苗子,日後也完全可以接任司珍之位。
鄭太後聽她話裡的意思,明白阮翠雲十分看好劉三好繼續留在宮中,鄭太後沉吟道:“哀家之前之所以沒有按照慣例把那個潘掌設升上來,是有自己的考慮,覺得她資質平平未必能夠勝任一房之首。阮司珍今日的話倒是給了我新啟發,人有才能也不必拘泥於一房之中。如果阮司珍調任司設一職,私珍房也能後繼有人的話,這樣的安排就能解決尚宮局現在司設空置的難題了。”
阮翠雲十分驚喜,這確實就是她想要的效果,不過仍然謙虛道:“奴婢何德何能,司設和司珍有很大不同,奴婢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能否能勝任。”
鄭太後說道:“阮司珍,你不用妄自菲薄,哀家知道,你們司級多是構思圖樣,很少親自動手。你在尚宮局那麼多年,想必是一理通,百理明。司設之位相信也難不倒你。而且日後如果要統領全局,就不應該局限在司珍房,要有多方涉獵。蔡尚宮年紀大了,哀家很看好你。”
阮翠雲說道:“奴婢謹遵太後教誨,一定會多多學習,出任司設一職。那麼,司珍的位子就由劉三好頂上了。”
鄭太後點了點頭說:“雖然你看好她,也要問問她的意思。如果她執意要出宮的話,還是不必把人強留宮中。”
阮翠雲嘴角已經勾起一抹篤定的笑容:“這件事奴婢便可以做主,劉三好自然願意長留宮中侍奉,更何況太後娘娘還升了她的職,給她這麼大的恩典,她必然感激涕零前來謝恩。”
鄭太後說:“如果是這樣,那就這麼定了吧。”
劉三好本來已經準備出宮,但是沒想到竟然接了一道升職的旨意。阮翠雲又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舍不得她離開,多年的相處早已親如母女,她待劉三好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怎能忍心從此分彆天各一方。而且司珍房不能沒有她做司珍,否則四司齊全的局麵就要瓦解。
劉三好這人向來心軟,經不得人求。又覺得她和高顯揚可以來日方長,經不住阮翠雲的勸,就接了升職的旨意去謝恩,打算留在宮中了。
金玲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她找到劉三好問情況,不明白鄭太後為何會出爾反爾,把準許離宮的旨意換成了調任。聽到了劉三好訴說,知曉前因後果之後,金玲立刻知道都是阮翠雲在用詭計!阮翠雲必定是為以後做尚宮鋪路,她現在去統領司設房。司珍房交給劉三好,便與之前受阮翠雲管製的時候沒有區彆,所以才把劉三好苦留在宮中。可是她從來沒為劉三好想過,在宮中哪得自由。更彆說現在劉三好在悄悄與高顯揚交往。
金玲發怒到:“阮翠雲根本就是為了一己私利,三好你的耳根子為何要這麼軟啊?她一求你留下,你就答應她!你有沒有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有沒有想過高大人?不行,我要當麵去問問她到底是何居心,再讓他去找鄭太後請罪,看看能不能收回成命。”
劉三好這個時候還在做和事佬,勸她道:“金玲,你不要這麼大的火氣嘛,阮司設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壞,她也是為了尚宮局著想,現在木已成舟,你就算再生氣也無濟於事。我已經留在宮中,日後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金玲十分想不通:“你現在是錯失了一個名正言順出宮的機會,為何你這個時候還能風大雲輕的說出這種話?”
劉三好語重心長地說:“說了讓你稍安勿躁,聽我解釋啊,我想你誤會阮司珍了,她待我真的是一片真心……”
金玲皺著眉頭聽完,終於忍不住發火:“我全心全意為你,而你現在卻敵友不分,聽信居心叵測之人的狡辯,還覺得她是好意,如此顛倒是非黑白,你真的是識人不清!這次她可以利用你,下次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害你!”
劉三好也板著臉道:“金玲,我不準你這麼說阮司珍,阮司珍和我情同母女,她就算有私心,但是卻在太後麵前幫我說好話,升我的職,而不是讓我直接出宮去,怎麼能說她要害我呢?”
金玲震驚:“你是說她在太後麵前進言讓你升職,是對你好,而我求太後讓你們出宮,反倒成了壞人。可是你一直表現出對身份地位毫不在意,你也從未說過你想要司珍之位啊。”
劉三好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
金玲冷靜下來之後,已經察覺到問題所在,覺得自己來管劉三好這件事情簡直是自尋煩惱,說道:“是我唐突了,既然你求仁得仁,日後就好自為之吧。”
金玲不去理會劉三好的叫喚,走出司珍的房間,一路來到女史們的寢室,在窗外看到自己曾經住了多年的屋子,不由得覺得真是物是人非。這個時候展笑容剛好回來,看到她很驚喜,笑道:“金玲你回來了?不對,是奴婢參見姚尚儀才對。”
金玲苦笑:“笑容,身份的變換真的能讓我們越走越遠嗎?連你也要這麼對我。”
展笑容驚訝道:“怎麼了?心情好像很低落的樣子。進來說吧,這裡我也住不了多久了,蔡尚宮說要提拔我做掌珍,讓我準備準備,過兩天就要換個寢室。不知這裡要住進哪個女史。”
她給金玲斟了一杯茶,看了看她的臉色說:“你是不是在因為劉司珍的事情不開心?其實你不用想不開心,每個人的想法不同,選擇就不同。金玲你是一門心思對人好,做的比說的更多的人。而那個劉三好呢,隻是嘴上說的好聽,很可能是口不對心的,這種人我們在宮中見得還少嗎?隻是你之前一直護著她,我才沒有揭穿她。她這次不知道珍惜出宮機會,日後有她後悔的時候。”
金玲有些頹廢地說:“你也知道了,看來這次我真的是自作聰明,讓大家看了笑話。”
展笑容嘲諷道:“有誰會笑話你!暗笑劉三好還差不多。你不知道我們有多羨慕她,這麼好的出宮機會,在宮中一日,不管爬到多高的位置,還不是當奴才。就算當上妃子,上麵還有皇上太後壓著,也一樣要受人擺布,身不由己。”
金玲說:“還是你看的通透,可是這道理三好怎麼就不明白呢?”
展笑容說道:“金玲,有一句話我要提醒你,你彆嫌我囉嗦,人的想法都是在隨著環境在變的,沒有人會一成不變,你彆把三好想的太善良了,反倒把自己搭進去。我早就發現你們不是一路人,你是外冷內熱,知恩圖報。她就是外熱內冷,心裡想什麼誰又知道!這次她既然選擇不出宮,恐怕是另有想法,隻會圖謀更大。”
金玲沒有再說什麼,表示已經知道了。她之前確實太想當然了,對劉三好的處事印象總停留在原著中,她一直說好話,做好事的印象。沒想到時移事異,如今的劉三好是做了掌珍後剛剛嘗到權力的甜頭,留下做司珍,也許對她真的很有誘惑吧。而且劉三好和高顯揚之間的感情到底發展得怎麼樣,金玲也沒有去特地關注,也許她並不想嫁給高顯揚。
總之金玲經過這次教訓,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當年她剛過來,知道是原來的小金玲不小心把蠟滴在鳳釵之上,害得江彩瓊差點兒死掉,之後又一直在做苦工,金玲心中對她們母女有愧疚,所以事事多有拂照,現在江彩瓊已經出了宮,劉三好想怎麼樣,就隨她去吧,她再也不會去多管閒事了。
郭太後在李怡登基之後,一直忍氣吞聲,看到他胡作非為,竟然去給當年的二皇子平反,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坐不住的郭太後到太廟,請了從憲宗到武宗五位先皇的靈位,帶到大殿之上,與當朝的天子理論。質問他為何要給先帝判為亂黨之人平反!還冠冕堂皇地說什麼撥亂反正!如果真的要平反,為何不把當年領兵抄人家的馬元贄這個罪魁禍首直接正法呀!
一通大鬨之後,郭太後不是李怡與馬元贄這對合起夥來的君臣對手,被當場駁斥的啞口無言。郭太後其實知道大勢已去,根本無法扭轉李怡登基並坐穩皇位。所以她乾脆隨心所欲,去文武百官麵前大鬨了一通,隨後郭太後又要跳城樓自殺而死,她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當今皇上不孝,逼死母妃。
鄭太後收到消息及時帶人攔下,見郭太後實在說不通,說什麼都要自殺,便對外稱郭太後得了失心瘋,關在上陽宮。上陽宮是宮廷的冷宮,郭太後一生風光,萬萬沒料到自己會落得這個下場。
第一個來看她竟然是馬元贄,或者說是來看她的笑話。馬元贄給郭太後當了多年的奴才,今日在大殿之上又被她質問得顏麵無光,不得不跪下來請罪作戲,自然對她恨得牙癢癢,想找落難的郭太後來報仇。
兩人說了幾句話,話不投機就吵了起來,馬元贄現在毫無顧忌,直接對郭太後拳打腳踢,“你以為你還是曾經耀武揚威的太皇太後啊,你現在隻不過是一個廢後啊。上陽宮這冷清的地方,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之外,幾年都不會有人來。你就算死在這裡,屍體臭了都沒人知道。還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他正要隨手拿起一塊石鎮紙對著她的臉狠狠砸下去,門口又有一個聲音響起:“原來馬大將軍也來探望郭太後。”隨著話音落地,姚金玲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宮女,手上帶著不少東西。
馬元贄不動聲色的放下鎮紙,“怎麼是你?”心中也有點後怕,剛剛情緒有些過激了,若是這一石鎮紙拍下去,郭太後恐怕就要腦漿崩裂,死在當場,到時候恐怕也不好收拾。
金玲說:“皇上令我來給郭太後送東西,雖然郭太後為了安心靜養遷居上陽宮,畢竟身份尊貴,怠慢不得。”金玲吩咐身後的兩個宮女道:“橙香,墨玉,你們替郭太後把宮殿打掃乾淨。”
她看向馬元贄:“馬大將軍看來真的和郭太後君臣相得多年,主仆情深,第一時間前來探望。”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