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裡,知府接過師爺遞上來的供詞:“什麼?有人□□?”
師爺說:“是啊,大人,今天長樂坊搶旗大會死了很多人啊,現在找到的足足有二十幾個,還有兩個失蹤不見了。”
知府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什麼?!長樂坊?”長樂坊向來無法無天,會出大事他一點都不奇怪,覺得鬱悶的是竟然會發生在他的任期上。
就連差役們也不淡定了,互相看了看:“長樂坊?”
到了公堂之上,知府大人也是焦頭爛額,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報到他這裡,平時長樂坊裡麵也有打架鬥毆,甚至死人,他們通常都自己解決了,雙方有個不成文的約定,江湖上的事隻要不鬨太大,又沒有人來報官,這裡的官員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依照江湖規矩自行解決。畢竟他們那些幫會就是經常血雨腥風的,鬨出人命是常態,官府相關也管不過來,可是這次事情鬨大了,死的人有二十幾個,全部被拉到官府來,經過仵作驗屍,全部都是他殺,現在他想裝不知道都不行。
知府說:“宣原告和被告進來!”
等原告和被告都進來之後,知府大人定眼一看,竟然大部分都是認識的!文徵明,祝枝山,讓人頭疼的持刀人王巨力,還有溫柔鄉的風騷騷,他們是原告,被告竟然是周文斌!他和這個周文斌剛剛在朱公子的宴會上還見過麵,周文斌才華橫溢,所做的西洋畫受到人們的追捧,又得到寧王義子的看重,此子必定前途大好,乃是歐知府他今年重點結交的對象呀。
歐知府說:“你們告周文斌□□,可有確鑿證據啊?”
祝枝山上前說:“周文斌他的前科簡直太多了,簡直罄竹難書啊大人,我們一開始不答應和他比試的時候,他故意設下奸計,讓我們以為我妹妹丟了,引我們到長樂坊自討苦吃,還讓我們聲譽大損,賣不成詩畫,救不成六藝會館……總之他之前就為了促成比試一計不成,又施一計,目的就是要讓我們蘇州三大才子身敗名裂,明知道明天要公開比試了,今天就故意製造混亂,還讓人擄走伯虎,讓他不能參加比試。”
歐知府聽了半天,總結說:“也就是說你們所謂的證據,全是來自猜測了?”
祝枝山和文徵明互相看了一眼,的確是這樣沒錯。
文徵明說:“也不是全無跡象啊,大人,他今天出現在長樂坊,長樂坊就發生了這麼大規模的殺人事件,按照他以往的作風,試問伯虎出事,又怎麼會跟他沒關係呢?一定跟他有關!”
歐知府心裡直搖頭,放在平時他們這種猜測隻能說明周文斌和他們有仇,可能有嫌疑,卻完全不夠讓官府調查周文斌的條件,當然這次還事關二十幾條人命,所以他也不會不加調查,任何線索都得被重視起來,周文斌到是可以被當成嫌疑人線索調查一番。
知府說:“周公子,你有什麼話說?”
周文斌從容地說:“大人,我不否認與唐家有仇,我剛回蘇州之後就大大方方找到唐家人,說我是回來報仇的,相信這件事很多人也知道。不過,我會通過比試,堂堂正正的把第一才子的榮譽贏回來。既然比試已經促成,我又怎麼會讓節外生枝呢?”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說我為了製造混亂□□,簡直荒謬,這些天來我一直在勤加練習,兩耳不聞窗外事,隻有今天陪朋友出來散散心,才偶然撞見了這件慘劇,無端有這麼多人在長樂坊被害,我也很痛心。可是我沒有讓人抓走唐伯虎,更沒買凶殺過人。明天就是比試了,我很看重這場比試,也等了很多年。如果唐伯虎因為失蹤而棄權,也不能算我贏了他,試問,我又怎麼會做這種無用功呢?周某問心無愧,請大人明察,還我一個清白。”
周文斌字字擲地有聲,知府大人當然不能隻聽信原告的一麵之詞。
朱娉婷說:“不錯,我可以作證,周公子今日來搶旗大會是臨時起意,我們是聽了雲來客棧店家的介紹,才臨時決定過來看看,大人可以去向那店家盤問調查。當時搶旗開始之後,我們坐在高台雅座,旁邊都有人,這位當時就坐在我們身邊。”
她說的就是溫柔鄉的媽媽風騷騷,當時還因為兩人長相英俊,這位鴇母還想給溫柔鄉招攬生意,朱娉婷說:“你不會這麼快忘了吧?”
風騷騷是為了失蹤的侄女秋月而來,在官老爺麵前也不敢說假話,說:“他們好像是坐在旁邊,不過我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啊。”
朱娉婷說:“發現混亂開始之後,雅座上的人才開始各自逃散,我們為防波及沒有耽擱,一路出長樂坊去渡頭,這時間趕緊趕慢,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半路跑出去殺人,而剛坐上最後一班船,就被長樂坊的人攔停,硬拉我們來見官。知府大人自可以把周公子這些天來的行蹤還有所見的人調查得一清二楚,就知道他根本沒有□□,今天他更沒有機會親自動手。這點我和我的書童可以作證。”
祝枝山對她說:“你們明顯是一夥的,當然幫他說話了。”
周文斌立刻把祝枝山隔開,不讓他靠近:“你們不去抓真正的殺人者,讓壞人跑得乾乾淨淨,而浪費時間來糾纏無辜良民,我說你們助紂為虐,簡直可笑。”周文斌向坐在上麵的知府拱手道:“大人,請你嚴查此事,還我一個清白。”
歐知府見雙方各執一詞,猶豫道:“這……”
朱娉婷說:“安照大明律例,第十七章第三十八款第二條規定,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意圖使他人受刑事追究,視情節嚴重與否,要叛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或者流放。知府大人如果查明此事確是誣告,還請還周公子一個公道,按律例來嚴判造謠生事之人。”
祝枝山和文徵明聽她搬出一通大明律例,也被唬住了,“沒想到周文斌的同黨還懂得律例。”
朱娉婷勾起一個冷酷笑容,繼續說道:“而且大明律同時規定,但凡縣官冤枉錯判濫殺無辜,必須要以血還血。相信大人做到知府這個位置,一定是個有能力的官員,不會冤枉好人的,冤枉好人,不僅影響仕途,還與性命攸關。如果我們不能討回一個公道,不論是告到督察院、大理寺、還是刑部都奉陪到底。相信大人不會單憑一麵之詞就定周公子的罪。”
知府歐大人這次頭上的汗真的下來了,他擦了擦頭頂的汗,對著原告們說:“長樂坊舉辦的搶旗大會,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直接負責人應該是長樂坊,你們辦事不力導致多人遇害,本府還沒有追究你長樂坊的責任呢,豈可容你們隨意誣陷良民。”
祝枝山說:“可是,可是伯虎失蹤一事,一定與周文斌有關啊,大人,現在他下落不明,明天就要公開比試了,你一定要幫我們找回伯虎。”他沒說出口的是,嫌疑人就在此,他就算是不說,大家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周文斌根本懶得理他,知府大人突然想起來:“等等,等等,唐伯虎和那個秋月失蹤有多久了?”
祝枝山說:“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知府大人拍了一下桌子:“你混賬!沒到十二個時辰就來報官,你當衙門是兒戲嗎,也許他是去逛街買東西,還有長樂坊今天這麼亂,也許隻是走散了一時沒有回來。”
祝枝山說:“怎麼可能呢,到處都是殺人狂魔,他去逛街乾什麼呀?而且頭上綁著紅絲帶的都被殺了,唐伯虎他的頭上就綁著紅絲帶呀,大人。”
歐知府擺擺手說:“總之,唐伯虎失蹤而已,如果你們要報案,時辰夠了再來,退堂退堂。”
文徵明說:“大人,現在人命關天啊,你居然退堂,這到底是什麼道理?莫非你偏袒周文斌?”
王巨力說:“大人,我外甥唐伯虎真的不見了,你當我開玩笑啊。”
歐知府無奈地說:“辦案有先後順序,唐伯虎的案件等一等,你沒見我們在找殺人凶手嗎?”
文徵明說:“我們送來的很可能就是殺人凶手,現在這個案子分明和伯虎失蹤有關。你不查周文斌還諸多推搪,你分明是不想受理這個案子,怕得罪他身後的朱公子嗎?虧你是百姓父母官呀!”
歐知府怒道:“混賬,本官如何辦案,你插什麼嘴呀?這件案子本官自有主意,唐伯虎失蹤時辰不到暫不予受理,你們剛才也聽到了,誣告是犯法的,你們是不是還要堅持告周文斌說他□□是這次的殺人凶手啊?”
祝枝山說:“嗯,我們再考慮一下。”這個時候他們也慫了,沒想到如果誣告他人同樣有罪要被判刑。那他們在指認周文斌,自然就不是說說那麼簡單,而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歐知府當機立斷:“你們沒有證據,單憑一張嘴就控告周文斌□□,根本不成立。本官就判周文斌無罪釋放,退堂!”
如果說在這裡就有嫌疑的話,那麼今天成千上萬人都有嫌疑。知府大人本來就不想得罪周公子。當然他是不想得罪他身後的朱公子也就是寧王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