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太師一張口, 皇上就是一驚, 知道華太師又要因此擴展開去, 長篇大論,滔滔不絕了。華太師身負先帝教導少帝之責,所以時不時能上綱上線, 就把朝堂當課堂, 皇上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卻不敢打斷太師。
所有官員也知道接下來又是一場華太師慣用的課堂洗禮, 所以大家也都紛紛開始走神兒。唯有寧王將他的一字一句都聽進耳裡, 目光深沉。
在國君和朝臣們或急迫或難熬等待之下,直到一個時辰之後,華太師才將他的理論表述完,“……人才凋零, 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能選拔的人才有限, 懇請皇上開恩科取士,挑選人才, 為國效命啊皇上!”
華太師旁征博引,講得太入神,一抬頭發現皇上已經在龍椅上打起了瞌睡, 不由得更大聲了一點:“皇上!”
朱厚照剛剛被叫醒,還有一瞬間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啊?”
華太師躬身道:“請準奏。”
皇上根本沒聽到他要奏什麼,更不能讓太師再說一遍,隻能掩飾道:“一切就如太師所言吧。”
華太師懷疑道:“皇上, 你可聽清楚老臣說的話。”
皇上雖然沒聽清,但是他自有應對的小聰明,“當然有了,當然有了,太師所言猶如……醍醐灌好了。”
華太師高興道:“謝主隆恩。”
他轉過身來看身後兩邊眾人:“各位同僚,你們都沒意見吧?”
誰敢說有意見,太師就能抓住他,再在朝臣上說兩個時辰,眾人紛紛說:“沒有,沒有。”何況加設恩科,廣選人才也是好事。
華太師趁機道:“皇上,恩科取士就交由王爺處理,讓他有個機會能將功贖罪吧。”
皇上立刻說:“好好好!就這麼決定了啊!”
寧王說:“臣自當竭儘所能,鞠躬儘瘁。”
皇上見到華太師終於滿意了,今天總算告一段落,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又征詢地問:“各位卿家如果無事,退朝好嗎?”
他特地問華太師的方向,見華太師點了點頭,皇上終於得解放,覺得自己逃過一劫。
寧王早就知道華太師長篇大論最後目的又要給他設套,果然最後不僅安了個差事還安了個罪名給他,說什麼將功贖罪,那就是把他振濟災民的功勞全部否定了。
華太師將他的功勞壓了下來,說他一開始縱容手下貪官汙吏克扣災民的米糧,後來他出麵處置貪官,隻能算是不過不失。皇上是華太師一手教導的,又是托孤輔臣,皇上對華太師幾乎是以言聽計從,不敢有所違背。寧王此次賑災成功也毫無嘉獎。
寧王心中又給華太師記上一筆,雖然沒有在朝堂上得到皇上的褒獎,但是這次親力親為,親自斬殺貪官汙吏,寧王在民間卻是積累了好名聲。受了他恩惠的百姓都誇讚寧王愛民如子,是個真正為百姓著想的好王爺。
朱娉婷事先提醒災民一事,讓寧王警醒,避免了一場禍事。寧王已經在心中給女兒記上了一功。對於朱娉婷說的朱子健收攏六藝急功近利,不可能成功,讓她試試的話,寧王根本沒在意,因為他明知女兒一向都看不上朱子健,以為她的小姐脾氣又發作。
可是過幾天傳來蘇州的消息,果然讓女兒預測對了!子健找的人輸了比試,對六藝會館根本絲毫插不進手,還得罪了人,讓人以為他這個王爺為了收攏士子不擇手段。
寧王本來對獨生女兒幫他辦事並不抱什麼希望,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女兒就是用來放在家裡寵的,出嫁之後再靠夫君寵,一輩子儘享榮華富貴,卻根本無法在政事上幫忙。而寧王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自然是沒能生個兒子,不然他也不會從小養大個朱子健做他的幫手了。
但是現在看來女兒也很有用,未必會比男子差,於是他親自寫了一封回信,讓人送去給郡主。
寧王沒忘了她是跟自己賭氣離家出走的,便在信上說可以讓她試一試,不過有時間限製,三個月之內,不論事成與否,都要乖乖的回來。寧王並沒有抱多大希望,就當以此小事表達對她的信任,算是對女兒示好。
蘇州最大的這家客棧,今天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寧王義子朱子健帶著人氣勢洶洶的進來,張口就問掌櫃:“是不是有位姓朱的公子住在這?身邊還跟著一個清秀的書童?”
掌櫃的心裡一咯噔一下,怕是那天朱娉婷請周文斌回來,被這位朱公子知道了,前來找麻煩!
“是,是有這麼個人。”
朱子健直接命令到:“帶我去她的房間。”
掌櫃的戰戰兢兢前麵引路,想到多說多錯,還是不要開口求饒了,那位住在這裡的朱公子也說過,若是有什麼事兒他自己頂著。來到天字第一號房的門口,就在掌櫃的以為這位橫行霸道的紈絝子弟要踹門抓人的時候,卻見他揮退左右左右,還慎重地整了整衣衫,扶了扶華冠,十分有禮貌的敲起了門!
安安前來開門:“誰呀?”看到是朱子健,不由得驚喜道:“是少爺!”
朱子健越過安安,走進門去,而他的一群手下自然是規規矩矩地守在門外麵,安安把門關上,郡主的房間可不是他們能進的。
朱娉婷似乎早料到朱子健早晚有一天會找來,平靜地問:“你來了,什麼事?”
朱子健先好好打量她:“郡主,你這番打扮我差點認不出來。”他語氣親切地責備道:“郡主,你都這麼大人了,還這麼任性,義父在到處找你啊。”
朱娉婷不客氣地說:“我跟我爹的事,關你什麼事?”
朱子健早就習以為常了她的態度:“郡主,你來了蘇州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呢?客棧這麼亂的地方怎麼能住人呢,何況郡主是金枝玉葉,這裡更沒有資格讓郡主踏足。”
他揚聲向外麵說了一聲:“來人,備轎。”
朱娉婷立刻說:“慢著,誰說我要跟你走了,你想帶我去哪裡?”
朱子健說:“當然是回家呀,我們在蘇州有彆院,那裡環境清幽,怎麼能讓郡主住客棧這種魚龍混雜之地呢?而且,我們出來這麼久了,也是時候回京城了。”
朱娉婷說:“我住哪裡是我的自由,不要你來管。”
朱子健自顧自地說道:“郡主,你不是愛吃增城掛綠的嗎?我已經讓人六百裡加急,從廣東送來,等一下我們一起回府品嘗。而且馬場新來了一匹汗血寶馬,我們明天就去西郊試騎。”
朱娉婷說:“我什麼時候答應跟你走了,我在這住的好好的,有東西你就自己吃,有馬你就自己騎吧。”
朱子健說:“是義父要好好照顧你的,你在外邊的一舉一動,義父已經廣布眼線,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所以你去哪裡都是一樣的,還不如跟我回去住得舒服點。”
朱娉婷說:“你不用總拿我爹壓我,你是存心不順我的意思了。”
朱子健歎氣道:“從小到大,你都知道,隻要你喜歡的,我一定會幫你做。隻是義父命令難違,你偷遛出來很久了,玩也該玩夠了,也該跟我回京城了。”
朱娉婷說:“好啊,既然你說一切以我爹的命令為先,那你先看看這封信吧。”
朱子健接過朱娉婷遞來的信封,拆開裡麵,果然是寧王的筆跡,“義父讓你留在蘇州?視情況收攏六藝會館?這怎麼可能!”
朱子健明顯的不信,忍不住又把信重新看了一遍,意外道:“你是義父的掌上明珠,我沒想到他會派你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