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娉婷點點頭。
他頓了頓說:“在第一天見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你有耳洞。第二次見麵你還特地做了很多掩飾,我知道你似乎在躲什麼人,現在看來應該是在躲朱子健吧,怕被他認出來。”
周文斌又立刻補充到:“你不想說可以不說,我知道你們不是一路人。”朱子健打斷了他的手,他們兩個之間結了梁子,他可從來沒想過她接觸他是帶著目的的。
朱娉婷說:“的確是在躲他,我們兩個認識。以後你會知道你想知道的,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忽然打了個冷戰:“好冷啊!”
周文斌立刻脫下自己身上的皮裘給她披上,將人裹得嚴嚴實實。之後,就算是她再喊冷,也隻能挺著了,不可能把她挪出去,因為他們來此的目的就是讓寒冷降低她血液的流速,若是這會兒舍不得她受凍,豈不是要前功儘棄。
好在沒過多久華大夫就帶回了解藥,給朱娉婷服用之後,她就已經感覺好多了,再休息兩天,已經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朱子健直到聽說她有所好轉才敢出現,不出意外地被朱娉婷好好奚落了一番,不過對他來講根本不痛不癢,朱娉婷平時對他的態度就是呼來喝去的,見她真的沒事後,就回京複命去了,兩個人已經默契的決定,朱娉婷中蛇毒一事不向寧王提起。
這下就連安安的看清了這位少爺的真麵目,平日裡對郡主百般奉承,一聽說可能被傳染就躲得遠遠的,真是靠不住。
文徵明還和祝枝山唐伯虎一起來探望她,本來雙方之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這一次會被蛇咬,雖然根文徵明也有點關係,但是也不能全怪他,她自己也沒注意到。他們又幫她找來了華大夫,雙方之間就算是就此握手言和了。雖然沒有多少交情,也不至於像之前那樣見麵就劍拔弩張。
中秋這天,秋月發現了雖然曾經極力反對她入學,但是等到她入學之後又對她很好的周館主,才是擁有那張人皮刺青的人,在她要動手的時候,唐伯虎突然來找她一起去逛街,並且向她求婚。
唐伯虎直言是因為十分想去考恩科,而唐老爺不同意,怕他像兩個哥哥一樣去考科舉就一去不回搭上性命。除非他納妾留後生個男孫,才肯放他去。唐伯虎本來以為納妾很容易,卻被同樣喜歡他的祝曉蓮陷害,得罪了全蘇州城的女子,於是他想到秋月,他覺得秋月的花容月貌與他才子的身份很相配。
秋月聽到他的求婚之後,心亂如麻,一時間也沒去殺周臣。正在這個時候,歐陽東出現了,秋月說:“你是來催我找人皮的?”
歐陽東說:“這次我不是來催你,公公要交給你一個新的任務。”
秋月期待地問:“新的任務?人皮地圖不用再找了嗎?”
“人皮地圖還要繼續找,東廠找了這麼久,勢在必得。新的任務並不衝突,因為你隻要在六藝會館就能完成。”
秋月:“是什麼?”
歐陽東說:“你要保護好一個人。”
“是誰?”這個任務著實讓秋月驚訝了,竟然不是讓她去殺人,而是保護人,這還是從來未有過的。
歐陽東說:“就是你現在的同窗朱庭公子,她的真實身份是娉婷郡主,是寧王爺的掌上明珠,公公要你在蘇州的時候保護好她,她有什麼吩咐也都照做。”
秋月雖然並沒有看出朱庭是女扮男裝,不過憑她多年做殺手的直覺,一直覺得他確實有一些違和感,原來問題是出在這兒。她是女子,骨骼相對嬌小纖弱,穿著男裝行動,所以才會覺得違和,“我知道了。”
就在朱娉婷回書院上學的這天,秋月現身走到朱娉婷麵前表明身份,說明在蘇州期間,會由她來保護郡主。朱娉婷知道是她的王爺爹得知自己女兒險些中毒喪命的消息,所以特地派人來保護她。看來就算她不說,他還是知道了。還派了東廠特彆優秀的殺手過來當保鏢,真是有些大材小用。
朱娉婷見到秋月有些愣,問:“怎麼了,怎麼一直看著我?”
秋月說:“沒什麼,隻是覺得郡主對我的身份並不意外。”這和她在得知朱庭是寧王郡主的時候,表現可不一樣,秋月是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的。
朱娉婷說:“你先進入六藝會館,看來你有其他任務。”
秋月不能泄露前一個任務,所以隻能選擇不吭聲。朱娉婷說:“你放心,我不是要向你打聽什麼,你也不需要告訴我,隻是你今日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心事,是有什麼想不通的嗎?”
秋月吐露道:“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做下決定。”
朱娉婷頗為感興趣地說:“難道是為情所困,是因為唐伯虎嗎?”
秋月這次再也沒法隱藏情緒:“郡主你如何知道?”
朱娉婷笑了笑說:“彆緊張,我什麼都不知道,隻是猜的。女兒家的心事無非是風花雪月,和□□有關。你和唐伯虎走得進,他是蘇州有名的第一才子,才子配佳人,所以其實挺好猜的。”
也許是月色如水,也許是藏在心中的心事一直以來都無人能夠分享傾訴,郡主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麼秋月便不需要在她麵前也處處偽裝,可以暫時放下防禦。郡主是唯一知道她兩麵身份的人。這個時候秋月甚至覺得郡主成了一個特彆的人,成了秋月在東廠和她在這邊的橋梁,秋月脫口而出:“唐伯虎向我求婚了。”說完有一點後悔,還有一點解脫。後悔是不知道郡主會有什麼反應,不後悔是因為既然她做了決定,郡主也很快會知道。
朱娉婷:“哦?你們發展得這麼快,兩情相悅?”
秋月說:“感情的事情以後可以培養,我感覺得到他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朱娉婷說:“可是你明知道以你這樣的身份想要擺脫以前十分艱難,可能會付出很多代價,也可能一輩子無法擺脫,他知道嗎,他值得你這麼做嗎?”
秋月毫不猶豫的說:“值得。”她想過有人關心的日子,也許不隻是唐伯虎,還有其他人的原因。同學,老師,還有長樂坊的人都來關心她是一個人過中秋,給她送來了很多禮物和溫暖。這是她曾經的殺手生涯中從來不敢奢望的。而一旦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所以她想來過正常人的日子,所以她把寶全部壓在唐伯虎身上,隻要嫁給唐伯虎,答應他的求婚,她便可以變成這樣一個普通人,也能擁有普通人唾手可得的那種溫情。
朱娉婷見她說得這麼斬釘截鐵,也不便出言反對。不是她不想勸秋月彆一頭紮進去。感情這種事情,不是當事人,誰勸都無用,隻有撞得頭破血流學到教訓,才會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良人。
朱娉婷說:“你覺得值得便好。”
秋月倒是有點意外:“郡主,你不勸阻我?你知道我是身不由己的人。”
朱娉婷說:“每個人都可以追求他想要的生活,隻要有足夠的能力掌控局麵,接受的了後果。”談話的最終,她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但是要擦亮眼睛,他付出的和你付出的若是不能對等,那感情也不對等,你珍惜的人家未必會珍惜。”
秋月在挨了劉公公兩掌險些喪命之後,隱約有些明白了郡主說的話,不過這是她心甘情願願意挨的,若是受了重傷再加上完成最後一個任務能夠讓她擺脫東廠嫁給唐伯虎的話,她願意用這些去換。至於唐伯虎,他永遠不必知道她付出的是什麼。因為她不會把她的過去,讓他知道。
秋月渴望開始新的生活,不過她對之前的自己也是十分自卑,她是東廠的殺人機器,是見不得光的黑暗麵,若是讓唐伯虎知道了,她所得到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唐伯虎身邊的人也會把他們拆散。她一開始在這段關係中就把自己放得很低,就算是後來出了個差子,唐伯虎的妻子另外聘了祝曉蓮,秋月也仍然沒有改變初衷,為了讓唐伯虎不為難,仍然委曲求全,同意和祝曉蓮同時嫁給唐伯虎為妾。
六藝會館唯一的女弟子出嫁,嫁的人還是他們六藝會館所出的蘇州三寶之首唐伯虎,自己人嫁自己人,所以整個六藝會館也熱熱鬨鬨的。周館主對秋月不錯,打算讓秋月從六藝會館出嫁,就像嫁女兒一樣。周臣早在中秋節知道秋月沒有親人一起過節的時候,就送出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張琴,這一次慈祥的周館主還特地為秋月抄了一份鳳求凰的曲譜作為嫁妝,祝她和唐伯虎能舉案齊眉,說這首曲子她以後要彈一輩子的。
新娘子被媒婆背著出了門,六藝會館全體送走了新娘子,有人去參加婚宴,有人去繼續上課。周臣回到自己房間,卻看到本應該上了花轎的秋月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而且穿著一身黑衣,一臉的蕭殺凝重。
周臣有些愣住:“秋月,你不是上花轎了嗎?”
秋月冷漠地說:“我還有一個任務沒有完成,不能和唐伯虎成親。”
周臣覺得氣氛很不對勁兒,不過他仍是一頭霧水:“任務?”
“東廠交給我的任務,就是殺了你!”話音未落,已經欺身上前。在她眼中,周臣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沒什麼不能對他說的,至少可以做個明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