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說:“就算萬千士子心如金剛,也隻不過是血肉之軀,況且這次恩科正值苦寒時節,如果士子們進了科場卻熬不了寒風,十年苦讀豈不是付諸東流?”
華太師說:“如果沒有強健的體魄,又怎麼能夠為國捐軀呢?如果連一點點寒風都受不了的話,那要如何保家衛國?”
寧王不可思議地說道:“太師對文人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吧,為國捐軀,保家衛國,這是邊將戰士該做的事,你怎麼能以這樣的標準來要求恩科的式子呢,假如有士子凍死科場,我們又於心何忍?”
華太師說:“假如有士子利用厚重的棉衣來作弊那又如何?”
太師麵向皇上說:“皇上,前車可鑒,曆屆科舉都有士子利用厚重的衣服來作弊,而且一直都是規定士子必須穿著薄如蟬翼的衣服入場,再說,如果王爺害怕凍死士子的話,那大可以在號房裡裝置碳爐,那不就能幫士子取暖了。”
寧王說:“碳爐怎麼能夠跟棉衣比?”
他身後的官員:“不錯啊,炭爐容易發生危險啊。”
“棉衣才是取暖之道。”
太師一黨的人說:“碳爐一樣可以取暖。”
“少穿點衣服不是更好,方便揮筆疾書啊。”
寧王知道太師一黨隻不過是強詞奪理,每年的科舉都在夏天,怎麼能跟這次設在冬天的恩科比。太師的根本目的是為了不想讓他發放寒衣,籠絡士子之心而已。都說你的對手是最了解你的人,華太師也的確看出寧王有不臣之心,不過他一直沒有證據,所以慣常用的辦法就是為了反駁寧王主張的各項政策而反駁。太師一黨的官員自然也以太師為馬首是瞻。
皇上看到下麵的臣子再次爭執起來,擺了下手說:“哎呀,人言人殊,也很難做個準則,朕有個辦法。”
太師和寧王都說:“一切以皇上吩咐。”
皇上含著興味地笑說:“太師和寧王一起在凜冽的寒風中做個比試,那麼到時候就知道到底是炭爐好還是棉衣好了。”
這種辦法也隻有當今皇上想得出來,讓朝中德高望重的兩位大臣親自做實驗,如同兒戲一般不過,彆人又無法反對,因為的確是因他們兩個各執一詞,朝臣才爭執不休。皇上想出來的的這個辦法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於是寧王和太師就在滿朝文武的見證下,一個穿著棉衣,一個穿上單衣並烤著碳爐,在凜冽的寒風中開始了這場較量。為時一炷香內,默寫出千字文,看誰先受不了走出來棄權,那自然誰就輸了。
為了找個合適的比試地點,他們甚至還親自去京郊的一處山顛最冷的地方,山上水汽重,又剛好天陰沉沉的開始飄雪了,北風呼嘯,砂粒狀的雪刮在臉上生疼。若不是為了這場比試,誰也不願意在這種鬼地方多呆。
寧王今日出門之前穿上了昨日女兒派人送來的保暖內衣,他本來出門時候還想天氣晴好,不必穿那麼多,又想到娉婷叮囑他今天一定要穿,難得她一份心意知道孝敬父親了,寧王才給麵子的穿上。現在寧王真是萬分慶幸,如果沒有多加裡麵這件超級保暖的衣服,就算穿著棉衣他一定早就被凍得手腳僵硬了。
二人之行分彆在不同的封閉房間,有人站在椅子上,從上麵的小窗看到裡麵的情況,向皇上轉播他們的表現,說太師那一邊運比如飛,還吟起詩來了呢,真是老而彌堅,太師一黨都覺得這次會是太師贏。
結果卻是寧王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了千字文,麵色青白的走出來,誰都看得出來寧王很冷,不過仍舊堅持完成千字文,努力不讓寧體走形,他先走出來,在大家等內侍去叫太師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內侍大呼不好,太師暈倒了!
皇上嚇了一跳,想著彆因為他一個提議再鬨出人命來,立刻帶著眾人打道回宮,請太醫來給暈過去的太師診治,順便給寧王請了脈。寧王四十多歲,身體正是健壯之時,回來的路上稍加活動已經緩過來了,沒有任何不妥。
半天之後,太師被太醫扶出來見皇上,腳步有些遲緩。
寧王問太醫:“敢問兩位,太師所患是何種病症?”
太醫剛要說話,華太師就搶著說:“老夫隻是受了點風寒嘛,何足掛齒呢,現在時辰不早了,要各位同僚久等老夫實在是慚愧呀。”
寧王說:“太師是群臣之首,不知你的病況如何,群臣何以安心。”王爺身邊的大臣說:“不知道太師暈倒是否和炭爐有關係呢?”這就可以證實科考用炭爐根本就不行。
皇上說:“太醫,說說太師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醫說:“太師的病和炭爐沒有關係。”華太師剛剛鬆了一口氣,太醫就接著說:“不過太師的心肝脾肺腎還有四肢都很虛弱。”
另一位太醫說:“太師他年紀老邁,骨質疏鬆,所以長時間盤膝久坐會導致四肢僵硬,不能動彈。肝虛腎結,血氣呆滯,稍感風寒就會感到體力不支。”
前一位補充道:“而且他目光呆滯、渾濁,是操勞過度的表現。”
這次比試倒是把太師身上的老年病都給勾出來了,而且當著皇上和群臣公布出來。平時華太師還覺得自己老而彌堅,沒想到會如此不堪一擊。
皇上和眾臣意外之外,華太師也感麵上無光。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意氣風發的太師已經垂垂老矣,棉衣和碳爐之爭也因為太師的病不得了之。
寧王就算是想趁他病要他命,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卻不能在眾人麵前再跟一個剛剛得知身體不好的老人家斤斤計較,過不去。所以也並沒有讓人再提繼續發棉衣的事兒。
殿外忽有太監通傳,說皇後和郡主求見。皇上麵露喜色:“哦?娉婷來了,請她們進來。”
已經下了早朝了,這裡不是上朝的大殿,是皇上平日辦公的地方,所以規矩不用那麼嚴苛,規定後宮不能來,而且郡主也並非後宮。皇上絲毫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妥,他自然是想見誰就見誰。但是仍然有太師一派的大臣皺起了眉頭。
皇後聽說上次太師壽宴的時候朱娉婷前去赴宴,也想見見這位郡主,所以今天招她入宮,今天皇上十分意外的一直在前朝忙,按照平時的時間,他早就已經回後宮幾個時辰了,所以皇後派人打聽,聽說了前麵的事情之後,朱娉婷就主動找過來了。
見過禮後,朱娉婷說:“皇上有所不知,開始時王府派發棉衣是隻限於六藝會館的考生,而六藝會館是我出資經辦的。本來這隻是關起門來的自家小事,可是其他考生聽說了王府派發棉衣的事情,也上門來領取。因不想讓士子寒心,寧王府才一視同仁,允許所有拿著身份名碟的考生可以領取,沒想到會惹得太師大怒,這真是太不應該了。都怪娉婷不好,早知如此,娉婷便不會多此一舉,棉衣隻發放給六藝會館的士子就好了。”
皇上說:“哦,竟然是這樣啊,王叔怎麼沒有說明,太師也知道嗎?”
寧王說:“啟稟皇上,太師不分青紅皂白一定要阻止派發棉衣,還說要到皇上麵前來決斷,太師他為國鞠躬儘瘁,又德高望重,本來是因為一點家事而起,臣隻能遵從太師的意思來由皇上定奪了。”
有的大臣鳴不平說:“郡主和王爺又何錯之有啊?”
“這明明是太師要多管閒事。”
“會館都是人家的,給屬於會館的士子們發放棉衣這是王爺和郡主的自由,也沒說非要在科考的時候穿,太師管的也太寬了。”有哪條法律寫著不可以向學子派發棉衣?
皇上說:“依朕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郡主和王叔願意繼續給士子發放棉衣就繼續發放吧。不必在意彆人說什麼。”就連太醫也說了,太師已經年紀老邁,甚至還有些老眼昏花。
群臣散了天色也已晚了,眾臣子陪著折騰了一天,飯也沒有吃上,所以他們出了宮門,便先找個地方休息用膳,太師自然早就回府休養去了。
所有人當中以寧王為尊,寧王說:“大家都累了一天了,都請坐,喝一杯熱酒暖暖身子。”
大家這一天的怨氣也不少,一坐下來有人就忍不住抱怨:“天下本無事,太師自擾之。皇上已經說了無事退朝了嘛!”
另一位說:“壞就壞在每次皇上說無事退朝,太師必定都有事啟奏啊。”
有人無奈地說:“哎,太師的事是眾所周知的。”他說太師嘮叨眾所周知,即便沒說出‘嘮叨’這兩個字,大家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太師一派的官員說:“太師這麼做,也是關心國事。”
“可能是關心過了頭啊!你們看看,今年的冬天都已經到了,可是去年的冰炭敬還沒有發放下來,不就又是太師從中作梗嗎?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