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也就言儘於此了,至於他到底聽沒聽得進去,這也隻能讓李成器自己領受。
太平說完這些就打發他走了,她今天不是軟言相勸李成器的,何況李成器這個有些懦弱的性格勸也沒用,要想左右他的決定就是要嚇得住他,那她就把殘酷的事實揭露給他知道。
李隆基這種人可以表麵上大仁大義,當太平公主說要處死李重茂的時候,極力反對。可是等天下真的落到他手裡,第一個容不下李崇茂的就是他李隆基。涉及到他自己利益的時候,就是雙重標準了,也絕對不會婦人之仁。
李重茂的確死了,本來應該死在開元二年,在李隆基登上皇位後。因為李隆基早就把這個堂弟視為眼中,不拔不快。太平隻不過是做了一把推手,就讓他把速度提前。
李隆基明裡暗裡賣好,實則口蜜腹劍的偽君子行徑,宋王那個榆木腦袋恐怕總會自欺欺人看不透。
李成器也有自己的思量,若是論起興趣愛好,他真的沒有太大的誌向。也許是和父親李旦一樣在武皇時期受軟禁打壓的日子長了,性格偏懦弱無為,那個時候活下來的李家子孫自有一套處事方法,覺得唯有這樣才能自保。
可是上次他的王妃被龍武軍當場逮著,而且過後又在皇上和嬪妃公主麵前被證實不顧宮規執意要偷看試穿太子妃的禮服。這件事情上若說沒有三郎的影子,李成器確實不信的。
若是他退讓,能換來弟弟的感激和照應,日後明君賢王那也罷了。若是有一天,李隆基真的覺得他威脅到自己也來一個斬草除根,那他李成器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這輩子也就太懦弱無能了。
兩人本不是同母所生,若論有多深的兄弟情分也是未必,何況早年在他們未成年之前就被分開幽禁。今天經過太平公主的這一番提醒,等到李隆基登基之後,會不會放過自己,李成器也不那麼肯定了。
李成器明知道太平公主今天找他來說這些話擺明了是在挑撥離間,可是也不得不往太平公主的套子裡鑽。因為他深知姑姑的個性,就算使壞也是光明磊落,她做了的事情就不怕對人說,向來是明火執仗無所顧忌,因為以她曾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以她當今大唐公主的驕傲,根本不屑於去做那些栽贓陷害的事,那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這天下午,李旦就於城門樓召見平王和宋王,想探探兩個兒子的態度。
宋王本來會在此時力推薦弟弟平王為太子的,這次他卻沒有那麼做。
皇上不知道宋王心裡在矛盾些什麼,但是他也看得出來,李成器似乎並沒有完全退讓的意思,兩個兒子雖然言語間互相謙虛,卻似乎也都各有心思。這與他之前預料的不符,本來以為,兩個兒子已經達成共識,沒想到還是各有心思的。麵對這樣的局麵,反倒是李旦躊躇了。
這一次召見,也變成了普通的一場父子相見,並沒有當場冊封李隆基為太子。
李隆基麵上對大哥謙恭有禮,實際上也是驚出一身的冷汗。宋王並沒有如他所料的那般對太子之位避之唯恐不及。彆以為他聽不出來,宋王明顯是開始防著他的!
太液池畔,太平和皇上李旦結伴而行,他們是武皇武則天和李治最小的兒子和女兒,從小就經常玩在一起,情分非比尋常,直到現在一起散步遊園也是常有的,“皇兄似乎是有心事啊,天下安定,四海生平,不知道有何事讓你煩憂啊?”
李旦說:“朕你的心事你又豈會瞞得住你?”
太平說:“難道是為了立太子之事?”見他沒有否認,她說:“皇兄的兩個兒子都如此優秀,都是國之棟梁,治世之才,怪不得你拿定主意。”
此時,太平公主和平王之間還沒有來得及針鋒相對,至少他們的針鋒相對沒有搬到皇上麵前去,皇上歎了一口氣說:“大唐皇室已經飽經磨難,所以在太子的選擇上,要能承上啟下,責任重大,朕也不得不多花幾分心力,為大唐選個繼往開來之君!”
太平聽他這話,心中已經有了囑意的人選,說,“前麵的亭子裡皇妹我特地準備了果品,不如皇兄邊用些果品,邊考慮於這困擾你的國家大事。”
李旦:“也好。”
走進亭子之後,他才知道太平準備的果品原來是荔枝和龍眼,都是白色的果肉,晶瑩剔透,看起來很相像,又不會認錯。
李旦說:“真是不知不覺,又到了荔枝以及龍眼成熟的季節了。”
太平笑道:“皇兄會先選哪一種?”
李旦說:“荔枝和龍眼都生於南方,長於南方,但是若論起外貌和味道,龍眼都過於樸實,遠遠遜色於荔枝,若是要選擇的話,荔枝。”
太平說:“荔枝性熱容易上火,相反龍眼性平,滋補氣血,如果隻是為了滿足一時口腹之欲,選荔枝是人之常情。但是若固本培元,龍眼是不二之選。”
李旦說:“但是論功績,論智謀,論氣度,三郎確實更勝一籌,更能擔當天下大任。”
太平看出來他滿意李隆基的想法很強烈,這時她若是偏偏要勸,也許會讓李旦立李隆基的決定更加堅定,乾脆說道:“看來皇兄已經心中有人選了,那為何不直接立三郎為太子,何以還要眉頭緊鎖呢?”
皇上說:“但是朝臣之中支持成器的似乎也不少,我若是立了三郎自然會有人不滿意。”當皇上也不是為所欲為的,特彆是現如今朝臣支持各半的時候,往往這樣的決定越要讓人信服,可是力太子又非常事。
太平說:“是啊,成器畢竟曾為太子和皇嗣孫,身份尊貴,他也沒有什麼大錯,若是皇上直接選他的庶出弟弟立為太子的話,會陷他於尷尬境地,也會讓很多支持正統嫡出的人無所適從。”
皇上說:“正是這樣,而且我觀成器似乎也有一爭的想法,現在我李唐天下,局麵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我不願意看到他們兄弟因為儲君之位爭鬥不休,傷了和氣。”
太平不緊不慢地說:“若說一點都不相爭,那隻能說皇兄是太過想當然了。古往今來,能把皇位心甘情願拱手讓人的人,算上饒舜恐怕都不超過五個,那需要何等的氣量,也許唯有聖人才能做到吧,兩個侄子非是聖人,皇兄又怎麼能強求呢?”
太平說的話直戳中皇上的心窩子,他做了皇帝之後,恐怕隻有皇妹才會對他說這些知心話了,彆人哪敢說這番‘忠言逆耳’的言談。
皇上說:“你說的有道理,的確是朕想當然了,我曾經想著以成器的淡泊心性,或許會直接讓給三郎。”可是試探過後發現,李成器沒這個想法。
如果不是有太平橫插一杠,李成器的確會那麼乾,不過跟他心性淡泊高尚與否沒什麼關係。宋王隻是覺得沒有自信沒能力,怕自己難當大任罷了。
太平說:“既然一時不能做下決定,不如就先擱置,也並非非要離太子不可。”
皇上說:“我已是暮年,怎能不為將來的後繼之人做打算。”
太平說:“皇兄身體硬朗,又一向康泰,自然可以打算,不過並不是急於一時。”她頓了頓說,“而且,前車之鑒,太子不僅是穩定朝局,有時也是一把雙刃劍。”
她的未儘之言,想必李旦明白,遠的不說,就是本朝這些太子們,最後能登上皇位的也是不到一半。沒登上皇位的那些太子都到哪兒去了?結局都是收藏慘淡。
實在不行,皇上臨終的時候禪讓皇位,這不是有很多嗎?就是不立太子,也沒擋住後來之君登基啊。
李旦:“言之有理。”
皇上聽進了她的勸,也有再考察考察,延遲立太子的想法,朝中請立太子的折子都被他打發回去。皇上讓宋王和平王都入朝,沒有打發任何一個回封地。眾臣就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看來是皇上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