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邱婆子發作,劉氏極有眼力的退到門邊,臉上舔著笑滿臉討好,“娘和大哥大嫂說說話,孩子們多了吵得慌,我轟他們回去睡覺。”
劉氏生了四個兒子,長子青牛十五歲,已經開始跟著大人下地乾活,次子青河十歲,整天帶著底下兩個弟弟瘋跑,除了吃飯見不著人,他們白天玩得筋疲力儘早累了,來上房是知道有糖吃,如今吃到糖坐在門檻上吹了會風冷得受不了了。
聞言,三兄弟揉了揉眼,懶洋洋揪著劉氏衣服喊困。
“困就趕緊走啊。”劉氏拿腳推他們,低頭嘎吱又咬了口糖,走兩步又折身回來,望著高凳上和譚三戶七分像的臉道,“青牛,長輩們說話你就彆聽了,早點睡,明天還得乾活呢。”
地裡的紅薯挖完了,接下來就是撒麥種施肥,還有幾天好忙,得抓緊了。
譚青牛坐在那像木樁似的,黑黝黝的臉上沒有丁點反應,劉氏催促,“快點啊。”
“我不困。”桌後的譚青牛略微不耐地回了句。
劉氏臉色微變,眼睛一瞪就要罵人,譚青牛頓時焉了,軟著聲和劉氏商量就坐一小會兒,他喜歡聽譚秀才講書塾的趣事,聽一小會兒就行。
劉氏態度堅決的不答應,跨進門,幾步上前就動手拉他。
見狀,譚青牛後仰身體,手扒著桌子不鬆開,急道,“為什麼隻叫我不叫爹,爹不走我也不走。”
“那就一起走。”劉氏當機立斷,將糖往嘴裡一塞,兩隻手各拉住父子二人就把他們帶出了堂屋。
譚青牛不情願,沒長骨頭似的邁不開腳,身子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摔倒,劉氏嘴裡含著糖不敢張嘴罵人,唯有抿起嘴角眼神凶神的威脅譚三戶,譚三戶抬手揍譚青牛。
進來後沒說過話的李氏掩唇輕笑了聲,“三弟妹還真是把三弟管得死死的呢。”
“就你話多!”邱婆子睇她,儘管瞧不起劉氏見錢眼開的做派,但李氏好不到哪兒去,“老三媳婦諸多不好,論勤快你就比不上。”
李氏悻悻。
邱婆子沒再看她,而是問邵氏她們今天怎麼會回來。
譚秀才是教書先生,很多人找他指點文章,一年到頭忙得很,逢年過節除外,平時極少回家,沒糧了也是她們托趕集的人送到鎮上。
邵氏瞄了眼青桃,心裡沒底,斟酌道,“青桃是娘帶大的,沒了娘在身邊她不適應,整日念叨著回來看你,我和她爹也好些日子沒回來了,趕上兩天假就想回來瞧瞧。”
隻字不提青桃是賭氣回來的。
邱婆子狐疑地瞅她兩眼,沒有多問,隻道,“這些年你們把青桃留在村裡,好多人在背後嘀咕你和老大重男輕女,既把青桃接到身邊就好好彌補她。”
“是。”邵氏低眉順目道。
青桃和青槐坐在桌旁,默契的沒有拆穿邵氏的謊話,親爹親娘,人前總要給他們留絲體麵,青桃不插話,安靜的聽她們聊天,譚青槐則翻著嘴唇無聲嘀咕著什麼。
倒是平日裡寡言少語的譚老頭像變了個人話多如蟻引起大家注意,沒人往姐弟方向看。
比起滿臉驕傲眉眼飛揚鮮活的譚老頭,邱婆子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她對書塾的事不感興趣,和邵氏聊起家常,聊了幾句鎮上的生活後問起青桃在麵館做工的事。
她語氣是惱怒的,“雖然咱家不算富裕但也沒窮到讓姑娘拋頭露麵掙錢貼補家用的地步吧,你們竟讓青桃做幫工,有你們這樣的爹娘嗎?”
邵氏心虛地低下頭。
“還騙我老婆子說送青桃學手藝,麵館能學到啥手藝啊?”邱婆子質問。
邵氏啞口無言。學手藝是譚秀才的意思,哪曉得青桃手巧,做饅頭包子有模有樣...
邱婆子生氣的不止這些,送青桃去哪兒不好竟送去趙氏那,明擺著將青桃給趙氏欺負,想想趙氏虛情假意尖酸刻薄的嘴臉,邱婆子火氣更甚,氣得拍桌,“誰做主送青桃去趙氏那的?”
在場的人身軀震了震,戰戰兢兢的望著惹邱婆子不快的邵氏。後者瑟縮著脖子,麵露驚慌,膽怯的偷瞟譚秀才。
譚秀才和譚老頭聊書塾的趣事,察覺氣氛不對,記起邱婆子最後的問題,訕訕解釋,“我不知道青桃廚藝好到能開館子的地步,否則說什麼都不會讓青桃去。”
哪怕說好給爹娘留絲體麵,可聽到這話,嘴角抽搐得忍不住有翻白眼的衝動。
幫工那事的前後始末她都知道了,那段時間趙氏身子不爽利,做事力不從心,故意在他爹麵前訴苦,他爹憐香惜玉的情緒一來就把她賣了,說她年紀小在麵館做學徒工剛好合適。
能不合適嗎?既能幫趙氏做事,又為她省了工錢,沒有比她更好的人選了。
按當時的情形,青桃不認為譚秀才知道自己會下廚就丟棄這個念頭。
畢竟英雄難過美人關。
她眼珠上滾,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