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東窗事發(1 / 2)

說話的長臉老婦人不明所以地抬頭, 見是她,臉上的表情僵住,其他幾人紛紛抬頭望了過來, 其中有個是譚家族裡人,咧著嘴不自在地笑了笑,往旁邊挪開半步,喚青桃過去。

石墩是多年前修橋剩下的,算是人們洗衣服必搶之地,夏天人多的時候一個石墩能蹲五六人,這會兒已有四人在了, 青桃就沒過去湊熱鬨, 而是走到朝她招手的牛家媳婦旁邊。

牛家靠給人拉貨為生,常在村裡鎮上來回跑,邵氏就是托牛家媳婦捎的信,她似乎也是剛來, 盆裡大半衣服沒搓洗,待青桃走近就問他青河傳話傳到了沒。

“青河堂弟與我說了,勞煩嬸子專程走一趟。”

“勞煩什麼啊, 我剛出門就遇到你堂弟們,托他們給你帶個話我就沒去譚家找你。”

牛家媳婦以做事細心周到而人緣好,本來準備親自去趟譚家告訴青桃的,無奈家裡來了客人忙著做飯抽不開身, 恰逢聽到橘子樹邊有揮杆的聲音,走近了看是譚青河便讓他和青桃說聲。

說著,她挨近青桃,壓低聲音道,“你牛叔說你娘好像得罪人了, 幾個衣著富貴的人背後說你娘壞話。”

青桃倒出盆裡的衣服,怔忡了下,“牛叔聽到什麼了?”

牛家媳婦搓衣服的手停下,啞聲道,“諷刺你娘一個鄉野農婦性格粗鄙配不上你爹。”

繼續搓衣服,“她們說你四弟與人打架鬥毆傷了人害怕被問罪偷跑回村躲著,一點擔當都沒有,皆因你娘沒把他教好導致他目中無人無法無天,子不教父之過,她們儘數歸咎於你娘身上,仿佛她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恨不得以言語淩遲之,你牛叔素來不愛背後嘀咕彆人家的事,這次聽不過去和她們爭執了起來,回到家還拉著一張臉。”

想到男人憤懣不平的樣子牛家媳婦感同身受,牛家田地少,拉貨掙的勉強維持家裡開銷,家裡男人想拉遠點的貨,距離越遠得的錢越多,運氣好還能得賞錢,於是家裡男人常常去鎮上轉悠,但人家一問他哪兒的回答一句耕田村的人家就找彆人去了,隻願相信熟人和熟人介紹的,牛家在清水鎮沒有門路,得不到人的信任,多虧譚秀才幫忙說話對方看在譚秀才的麵子把生意給了他們。

這些年時不時跑一趟外地,掙的錢比在村裡多得多。譚家名聲有損,牛家生意也會受影響。

乍然聽說這事她覺得男人小題大做,邵氏一介無知婦人怎麼會拖累譚家名聲,哪曉得家裡男人嗬斥她,“眼皮子淺的,譚秀才是讀書人,妻兒名聲不好他名聲能好到哪兒去?子不教父之過,譚青槐打人逃跑可算家教不嚴,譚秀才作為一家之主難逃議論。”

牛家媳婦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她問青桃,“你四弟額頭的傷真是打人落下的?你彆多心嬸子沒其他意思,你爹是咱十裡八村的名人,背後眼中嫉妒他的不少,就怕旁人拿此大做文章抹黑你爹的名聲,而且我看你四弟秀氣斯文不像會把人往死裡打的…”

青桃往盆裡裝點水,衣服放進去泡著,不緊不慢地說,“青槐沒打人,他是被人打了。”

牛家媳婦詫異,“還有這事?”

“嬸子知道高山村的趙家不?打青槐的孩子是趙家女嫁去鎮上生的。”

牛家媳婦知道高山村趙家,雖然她嫁到耕田村不過十餘年但村裡的陳年往事她知道得不少,趙家女嫁去鎮上穿金戴銀是整個趙家的驕傲,他們逢人就愛聊這事,牛家媳婦聽了很多,尤其關於趙氏年輕那會迷倒多少男人的事兒。

其中包括譚秀才,十幾歲的譚秀才心儀趙氏,有意去趙家提親,但趙家人瞧不起耕讀出身的譚秀才,相較而言更看重清水鎮上的商人,據說譚秀才因此鬱鬱寡歡了好些時日,趙氏出嫁後才振作起精神發奮讀書,為此把名字也改了,譚秀才是家裡老大,名大戶,決心走科舉後改新名為秀才---譚秀才。

改名後的譚秀才勢如破竹,不費吹灰之力就過了縣試府試院試成為十裡八村最俊朗的秀才,娶了高山村其貌不揚的邵氏,要知道,邵家和趙家和背靠背的鄰居,譚秀才娶邵氏未必沒有退而求其次的委屈,就因這個,兩人成親後兩村的人暗暗拿邵氏和趙氏比較。

趙氏生得漂亮,婆家又有錢,一輩子衣食無憂,邵氏粗枝大葉但譚秀才是讀書人地位崇高勝負難分,直至趙氏相公在她懷孕時意外身亡而那時邵氏生下自己第四個孩子兩人論出了輸贏,邵氏子嗣多,在鎮上有宅子,相公受人尊敬月月有束修,不是商戶人家比得上的。

從此趙氏落了下乘,人們也不再說起她,青牛媳婦沒想到兩人的兒子會成為冤家,她忘了自己打聽這事的初衷,問,“他怎麼敢打你四弟?”

青桃勾著衣服認真抹皂角,輕聲道,“他和青槐是同窗,我爹可憐他們孤兒寡母生活不易平時會幫襯一二,哪曉得他竟是個驕縱無理的,當街抓著我爹雙腳要我爹給他買糖吃。”

譚秀才被周榮糾纏很多人看見了的,牛家人隨意問問就知,青桃無須隱瞞什麼,又道,“我爹覺得他不顧臉麵撒潑打滾過分就沒給他買,他懷恨在心找青槐撒氣,青槐的額頭就是他用彈弓打傷的。”

牛家媳婦驚愕,沒想到裡邊還有這些事,秋收後到處幫人進村裝糧食拉到其他地方賣,去鎮上也是匆忙倉促辦完事就走,根本沒打聽鎮上的事情。

“趙氏怎麼把兒子養成這副德行,青槐受了傷你娘就沒想過找她賠醫藥費?”

青桃嘴裡歎氣,“我娘寬厚大度慣了怎麼想得到這些,我看青槐傷成這樣去麵館要她帶周榮上門賠罪,人家高高在上不搭理我,我氣不過帶青槐回來了。”

那些人說得繪聲繪色無非覺得青槐沒單獨回耕田村住過便能由著她們顛倒黑白,這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趙氏做的。

青桃道,“牛叔常在街上走,遇著那些胡說八道的可得幫青槐說兩句話。”

牛家媳婦笑了,“放心吧,你牛叔向著你們的,今個兒就和那些人吵了幾嘴,吵輸了悶悶不樂,回家我和他說說,再去鎮上吵架保管贏。”

“謝謝嬸子。”

“和嬸子客氣什麼啊,當初沒有你爹幫忙鎮上那些人家也不會信任你牛叔把貨給他拉。”牛家媳婦說,“你們看看什麼時候搬去鎮上,你牛叔要是有空我叫他送你們。”

“不勞煩牛叔了,我們東西不多,背著去鎮上就行。”青桃抹好皂角又抓了幾下,衣服是譚青槐的,穿了兩天,得知譚秀才捎信說鎮上的屋子布置好了明天回去他趕緊回房換衣服要她洗,洗了曬乾他回鎮上那天穿。

青桃翻開容易臟的幾個地方搓幾下就丟在石墩上拿棒槌捶,旁邊以矮婆子為首的幾個老婦人像老鼠啃食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青桃洗完衣服擰乾水放進盆裡走人了,矮婆子叫她,“青桃啊,你大哥讀書讀得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啊。”青桃裝出一副無知樣,矮婆子給旁邊人擠眼色,端著關心的神色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大哥明年就要考科舉了啊。”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青桃眨眨眼,小心盯著腳下的路,幾步走到河邊的村道上,矮婆子聲音大了,“青桃啊,你學精了啊,我看到你監督你大哥追著他跑到後山腳下了。”

青桃右腰夾著盆,雙手濕漉漉的滴著水,望著兩隻腳站進河裡的矮婆子,說,“哦,矮婆婆還看到什麼了?”

“我能看到什麼啊…”矮婆子直起腰,笑眯眯套青桃的話,“人我沒見,聽到聲音了,是從後山小竹林傳來的,你大哥是不是在哪兒約了人啊。”

這話一出,河邊洗衣服的人通通抬起頭。

剛過竹林到河邊的郭寒梅頓住了腳步,後邊的譚青杏一時不察踩到了她的腳,“大嫂怎麼不走了?”

語聲未落,順著郭寒梅的視線看到青桃立在幾米遠外,嘴角扯了兩下,“大嫂,要不咱回家洗吧。”

兩套衣服用不了多少水。

郭寒梅沒動,直直盯著青桃的臉。矮婆子那話譚青杏聽不懂她是懂的,矮婆子暗指譚青文與人私相授受…

她攥緊手,呼吸急促,抓著譚青杏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藏進了竹林,“青杏,河邊人多,咱們拿回院裡洗吧。”

譚青杏本就不想出門,聞言當然說好,走了兩步看郭寒梅目不轉睛望著河邊,她好奇,“大嫂擔心青桃和矮婆子吵起來?”

因為矮婆子語氣咄咄逼人要青桃把看到的說出來。

青桃站在小路上,聲音仿佛過石的泉水流進每個人心底,“我大哥通宵達旦的讀書讀得眼睛疼,我讓他站在高處眺望遠處放鬆放鬆眼睛,我收拾屋子後慢了兩步,到屋後看到杜家小嫂子帶著晨雨撿竹葉,就和杜家小嫂子說了幾句話而已。”

青桃性子貞靜,見到長輩主動打招呼問好,人前人後從不多話,說起她都是稱讚聲,她一說,很多人就相信她沒有說謊,牛家媳婦最先幫腔,“矮嬸子,青桃多大點年紀你就拿這種話問她,換了其他人恐怕直接動手扇巴掌了。”

耕田村扇過矮婆子巴掌的隻有青桃奶奶,其他人低頭好笑,矮婆子愈發惱怒,“牛家媳婦,誰不知你巴結譚家是為你男人那點生意,嘴上說他是拉貨郎,實則和大戶人家的車夫有什麼兩樣?伺候畜生給人趕車的下賤命!”

語落,她周圍的幾個老婦人臉色微變,牛家在耕田村不是大戶,但牛家男人人脈廣,誰家嫁女說親都會托他私下打聽對方品行,平時有個事兒也是托他們給親戚捎信帶話,矮婆子幾句得罪牛家媳婦吃虧的是她們,再不敢和矮婆子湊堆,各自端著盆移去彆的石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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