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 月底算賬(2 / 2)

而且那天的事是她沒先說清楚。

邵氏道,“罷了,待會讓你大哥去桃花村把人接回來,以後家裡的活她做,我給你打下手。”

青桃笑,“大嫂回來娘好好和大嫂相處。”

邵氏點頭,“好。”

已經成了一家人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這一刻邵氏忽然想到邱婆子,邱婆子看她們會不會就是她看郭寒梅?

一想到這種可能,邵氏心頭就不自在。

因為她心裡自己比郭寒梅強多了。

餃子包得差不多了,外邊又有人來,還是四個人。

邵氏笑著打了聲招呼,和青桃說再包些。

四個人看著和譚青文差不多大,其中兩個長得賊眉鼠眼的,不像讀書人,青桃和邵氏說他們是不是專程踩著飯點來打秋風的。

邵氏把餃子放蒸籠擺好,說道,“應該不是,他們好幾個月才來趟咱家,好像住得很遠,山路難走,每次來差不多都這個時候。”

邵氏和譚秀才從不會懷疑這些人是否是來蹭飯的,貧苦人家供個讀書人不容易,便是真來打秋風也沒什麼,若能改善下夥食讓他們在科考取得個好成績反倒是積福了。

她如實說。

青桃瞠目,“娘竟是這麼想的?”

大魚大肉招待客人,自家卻勒緊褲腰帶連燒個熱水都舍不得柴火,邵氏竟覺得沒什麼不好?不知道譚青槐聽了這話做何感想。

青桃是不能理解的。

“人心貪婪,娘就沒想過他們嘗到甜頭愈發變本加厲?”

何樹森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長學書塾那麼多位教書先生,何樹森為何偏偏盯著譚秀才不放,不就看譚秀才耳根子軟好說話嗎?

青桃道,“上門是客,但客人也分好壞的。”

“哪有你說的恐怖,這些都是正經的讀書人。”

邵氏沒把青桃的話往心裡去。

餃子太多了,一鍋煮不了,就用兩個鍋,大鐵鍋架起蒸籠蒸餃子,小鐵鍋裡煮。

邵氏生火,青桃開始調料。

等餃子起鍋時,邵氏在旁邊遞碗,青桃負責舀。

用的都是鬥碗,每個碗裝十五個,蒸餃則放盤子裡端出去。

堂屋擺放了兩張桌椅,餃子上桌,圍著的人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便是譚秀才也沒忍住。

吃過青桃做的包子,聞味道就知道是青桃做的。

菌子肉餡兒的餃子,皮薄餡兒多,入嘴軟糯香濃,不由得問譚秀才餡兒裡是不是還放了什麼,說自家做的吃著總有些硬。

邵氏剁的肉餡吃進嘴裡也是硬的。

就青桃,做什麼像什麼。

第一次吃青桃做的抄手,譚秀才吃了整整兩大碗,表情和這些人差不多,眼下聽他們問,便有點自豪,說道,“該是加了雞蛋和紅薯粉。”

“還有這種吃法?”

蒸餃子這些人也很少吃,平時家裡都是拿水煮,煮好一口一個,不再放調料。

譚家不是,蒸餃有蘸料,水餃有調料,像吃抄手似的。

清水鎮的人更喜歡抄手,餃子是從北方傳來的吃法,皮比餃子厚,有些人喜歡有些人不喜歡。

譚家的餃子皮薄得很。

又有人問餃子皮是在哪兒買的,他待會回家買些回去。

譚秀才就說自己弄的。

這些人震驚,隨即露出羨慕的神色。

李家族長也在其中,他是被人叫來的,送走錢家小兒心情正鬱悶,外邊柳家小兒來了,說讓他來趟譚家。

有錢家小兒的說辭在前,他猜到譚家找他何事,心裡不太想來。

李滿糧媳婦年輕時有婆婆管著還懂收斂,自己做了婆婆後就沒人管得住了,而且李滿糧不在了,他有心管李家那攤子爛事也是有心無力,李滿糧活著時他隻需要找李滿糧,讓李滿糧回家說他媳婦,如今落到他頭上,說得口乾舌燥人也不聽。

吃著餃子,李族長心情複雜。

覺得對不起譚家。

人正兒八經的讀書人,攤上這種事,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

不等譚秀才找他詳說,李族長自己先說上了。

大致說了下李家情況,讓譚秀才放寬心,以後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

這些年他對李家那點事睜隻眼閉隻眼,眼下人家找到自己頭上再沒法坐視不理了,畢竟譚秀才交友廣泛,得罪他對李家來說沒有好處。

回家他就去族裡叫了幾個人,氣勢洶洶去了李家。

二房。

老太太坐在門檻邊破口大罵,身後的桌上擺著兩碗魚肉沒人動過,城子娘抱著孩子坐在凳子上抹淚,其他幾個孩子站在她身後,怯懦的低著頭。

李族長看得火冒三丈。

用不著說,老太太又作妖了,城子娘幾個到現在還沒吃上飯。

而且看桌上的魚肉,明顯是從外邊館子買來的。

李族長重重杵了杵拐杖,“不吃飯乾什麼呢!”

聲音不怒自威,驚得城子娘懷裡的孩子哭了起來。

城子奶則收了聲兒,看著麵容嚴肅的幾人心裡直打鼓,半晌從牙縫裡擠出句話,“族長怎麼來了?”

慢條斯理站起身,拍拍屁股揉揉腿,帶著哭腔道,“這小妮子胳膊肘往外拐,夥同外人落我老婆子臉麵,我正罵她呢,族長你來得正好,給我評評理,我挨了打,渾身痛得厲害,想去醫館抓點藥,幾個裝聾作啞像沒聽到似的,買點魚肉就想把我打發了。”

她看了眼飯桌,呸道,“以為我是叫花子呢。”

“跑到人家門口叫苦賣窮,你不是叫花子是什麼?”李族長不給麵子道,“當初你分家,族裡人上上下下勸,你不聽,非要將城子娘他們分出去,現在看城子有點出息了又想把錢往自己手裡攥,劉翠菊,真當所有人是傻子嗎?”

劉翠菊是老太太全名,已經很多年沒有叫過了。

猛地聽到有人喚自己全名,老太太愣住了,反應有點慢,“誰,誰要他們的錢了,我辛辛苦苦把老二拉扯大,他孝順我是應該的,哪怕他不在了,他兒女也是我李家的種,也該孝順我。”

“孝順你,他們哪兒不孝順你了,分家時怎麼說的你忘記了?”

說起李家分家李族長就一肚子火,從懷裡掏出張紙往地上一扔,“你自己答應的自己看,不識字找人念給你聽!”

老太太分家態度堅決,說以後不要二房任何孝敬。

害得城子娘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分家已經算不孝了,再不給老人孝敬不是遭天打雷劈嗎,他覺得劉翠菊太過分,強硬的把二房每年該給的孝敬添了上去。

不多,但也算心意了。

老太太倒好,早些年瞧不上,現在又費儘心思想要。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李族長道,“既已分家,往後就各過各的日子,你要是再來為難......”

老太太回過神,腿一曲就要倒地耍賴,李族長早料到她這招,強勢道,“你要鬨就鬨,滿糧不在了,還有我這個叔叔,信不信我替她休了你!”

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要是被休了李翠菊彆想活了。

她渾身僵住,彎曲的腿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李族長黑著臉,“彆以為我做不到。”

“你...”老太太哆嗦的伸出手,“你這是我不給我活路啊。”

“你看看二房被你折騰什麼樣子了,活路,你給過他們活路?”李族長想到在譚秀才麵前矮了半截的心情,直罵劉翠菊不做人事,得虧他輩分高,否則李家名聲就被劉翠菊壞完了,他道,“以後沒有事不準再來二房,老大他們幾個也不準來,但凡被我知道你來二房,你就收拾東西滾吧。”

老太太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李族長沒管她,和李城說道,“你是家裡長子,要撐起門戶,你奶日後再找你麻煩,你不用怕,直接告訴叔公。”

他又看向桌邊兀自抹淚的婦人,這些年被蹉跎得厲害,瘦成了皮包骨,懷裡的孩子睜著眼睛,偷偷望著他。

李族長歎氣,“這些年你也受苦了,城子他們大了,以後會孝順你的。”

二房這幾個孩子懦弱歸懦弱,可極為孝順,比其他兩房的孩子好太多了。

說完,李族長叫人把劉翠菊丟出去。

老太太活到這把歲數沒這麼被人威脅過,而且她看得出來,族裡決定插手家裡的事情了,說休她那句話不是開玩笑的。

這麼一鬨,老太太回家就病了。

兩個兒子要去二房鬨,老太太心驚膽戰的攔下人。

說什麼都不讓他們去二房。

青桃在街上賣包子,好些人說李家的事兒,青桃沒再見過老太太,也沒見過李弟喜。

那天在家裡做了頓餃子,青桃賣包子時也順帶賣餃子皮和抄手皮,集市賣皮都是按斤賣,青桃沒有稱,就以數量來賣,十張十張的賣,皮有薄的有厚的。

許是天冷了,人們喜歡熱食,青桃生意比之前要好。

逢集時賣十五六斤,平時賣七八斤細麵的量不是問題。

郭寒梅回來了,譚青文去接的,回來給青桃帶了禮,是雙鞋,說是在娘家通宵達旦繡出來的。

青桃沒什麼回禮,翌日賣完包子給郭寒梅買了根簪子,邵氏則很高興,第二天就把灶房的活分了出去。

郭寒梅操持家裡的事,邵氏就跟著青桃出門賣包子,兩人賣完了就回。

儘量趕在晌午賣完回家。

下午邵氏做針線活,青桃就讀書練字。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過著。

等青桃記賬的小本子翻到第三十頁時,青桃裝錢的木盒子也快裝滿了。

辛苦是辛苦,掙的比青桃想象的要多。

她把木盒子往堂屋桌上一放,譚秀才看了眼,高興道,“比做幫工掙的多。”

做幫工每月兩百多文,青桃生意好一天就能掙這麼多。

譚青槐他們也圍在桌邊,譚青槐每天幫青桃數錢,但沒細算過,看到這麼多錢,雙眼直放光,“都是掙的嗎?”

“嗯。”

青桃本子上記著支出進項,青桃說,“我再數數,準備找地方換成碎銀。”

清水鎮有家錢莊,但青桃害怕自己年齡小人家不答應換,所以還得譚秀才出麵,她和譚秀才說。

譚秀才道,“成,明天下午我去辦。”

郭寒梅挨著譚青文坐的,眼神在看到盒子裡的錢時亮了瞬,隨即又黯淡下去。

上次回娘家,她娘說她做得不對,公婆既偏心小姑子,她就該費心討好小姑子,如果和小姑子感情不好,隻會讓公婆不喜歡自己。

青桃的那雙鞋是她娘準備的,郭寒梅心裡膈應得慌。

她娘始終罵她。

“我打聽過了,你小姑子在村裡名聲好得很,女婿奶也偏愛她,你說你跟她較什麼勁。”

郭寒梅心裡不服氣,“我沒和她較勁,是她不喜歡我。”

“她不喜歡你,她怎麼不喜歡你,你和女婿住在老宅,和二房走那麼近乾什麼,你小姑子跟二房關係不太好,你親近二房不是給她找不痛快嗎?誰放著親姑子不親近去親近彆人的?”

郭寒梅娘盧氏自女兒嫁人就悄悄打聽譚家的事兒,青桃和二房不和是她自己琢磨的,耕田村的人說青桃脾氣好,二房姑娘經常陰陽怪氣諷刺她,青桃從不和她吵,有什麼也讓著她。

盧氏活了幾十年,沒見過真正能讓人的,在她看來,青桃人前讓著二房姑娘,人後就不好說了。

郭寒梅和二房走得近就是給青桃添堵。

換了誰都和這種大嫂親近不起來。

盧氏說郭寒梅,“譚家蒸蒸日上,我還盼著你好了幫襯娘家一把,就你現在這樣怎麼好得起來。”

“那怎麼辦?”

“想辦法緩和你和你小姑子的關係。”

郭寒梅記得回來時她娘還拉著她的手要她和青桃好好相處。

她抬起頭,臉上露出個笑來,“小妹真能乾。”

這話聽著熨帖,邵氏說,“青桃確實能乾,我在她這個年紀很多東西都不會呢。”

郭寒梅接話,“我比小妹大,也比不上小妹。”

邵氏點頭。

青桃:“......”

想讓邵氏謙虛些,奈何邵氏完全不懂,繼續和郭寒梅說,“你比不上也是自然,你自幼跟在爹娘身邊,凡事有你娘拿主意,青桃住在老宅,什麼事都要學,都要做。”

邱婆子偏心,可正因為偏心,要青桃做的事兒也多。

就說煮飯,普通百姓家,哪有老人不動手把灶房的活丟給小姑娘的,青桃很小就開始煮飯了。

李氏和劉氏做夢都想進的地方,對幾歲的青桃來說是有點難的。

邵氏自愧不如。

“青桃性格隨她奶,做什麼一動手就會。”譚秀才在旁邊搭腔。

青桃聽不下去了,其實這種事對很多人來說是普遍的生活技能,因為婆媳關係難處,婆婆把著權舍不得放才會造成譚秀才和邵氏他們這種想法,青桃說,“我也不是天生都會的。”

在他們看到自己前,青桃已經學過很多遍了。

青桃和譚青槐數錢,邵氏認真聽著,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真的有這麼多嗎?”

照這麼下去,要不了多久青桃就會成為家裡最富裕的人了。

譚青槐低著頭,“真的有這麼多。”

他數錢的動作很快,有時扒著一個銅板,有時扒著兩個,銅錢的撞擊聲讓他分外亢奮,到後邊,譚青文也目不轉睛盯著他手裡的銅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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