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番外.孤燕(三)(1 / 2)

附生 柳滿坡 11742 字 3個月前

墜樓一個月後, 燕瑾涼的傷口仍不見好,父母假惺惺的關心過兩句要不要送他去醫院,被燕瑾涼推拒也就沒再提。倒是家裡大伯的兒子, 一個叫燕遙征的, 表現的像位親切有愛的兄長, 反複對燕瑾涼示好, 甚至想為久未歸家的堂弟接風洗塵,辦一場年輕人間的熱鬨party。

屢邀無果,燕遙征似覺這小子本事沒多少, 架子卻挺大, 當臉上略掛不住時, 卻聽燕瑾涼答應了。

聚會那日燕瑾涼也不打扮,勉強戴了頂帽子遮遮醜,穿著件破夾克就去了,弓著背雙手插袋蜷在燕遙征的豪車前座,在打扮矜貴的堂哥眼裡, 滿是邋遢的民工相。

就是個在工地長大的鄉下人。

儘管燕遙征笑得虛偽, 燕瑾涼卻一眼就從他臉上看出了肚裡的想法, 燕瑾涼毫不在意,一腳蹬上人家價值不菲的中控台, 坐沒坐相得被載到了一處挺高級的餐廳裡。

燕遙征把他往包廂引時, 燕瑾涼像在一座裝飾噴泉後看到了什麼人, 腳步一頓, 忽然丟下一句他要先去廁所就跑沒了影。

等燕瑾涼重新出現在訂好的包間內, 本喧鬨吵雜的眾人看到他刹那集體啞火。

燕遙征是驚訝,下車時還裹得像個木乃伊的人此刻拆了臉上繃帶,隻留了腦袋上的一圈, 隱約擋在帽下。曝露出來的五官完好,不僅沒有燕遙征所想的醜陋可怖,消了腫的長相還意外得優越,優越到包廂裡的不少人見之紛紛亮了眼睛。

其他人則是驚嚇,燕瑾涼深色夾克內的白T恤前濡濕了大片鮮紅,那顏色可不像潑上的果汁酒水,倒像另一種液體,刺目的從領口一路淌落下去。

燕遙征反應算快,忙問燕瑾涼是不是傷口又破了,需不需要去醫院?得到的卻是毫不在意的回答,再看那人靈活的姿態,哪裡像帶病帶傷的狼狽樣,甚至燕瑾涼一點沒有換衣服回避的打算,就一身血紅的挑了包廂正中自如坐下,開了瓶酒當先喝了起來。

這個腦子有洞的半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其他人卻沒辦法在這氛圍下自在娛樂,任誰身邊坐了個滿身是血的家夥都不會舒服到哪去。如果這是他的血,就這出血量,對方還活蹦亂跳習以為常,簡直是怪物。如果不是他的……看燕瑾涼那一身凶戾的氣勢,仿佛一個械鬥歸來手握人命的惡徒,更加恐怖。

燕遙征喊來的都是些同圈的少爺小姐,看那個個斯文端莊的姿態,搞點陰陽怪氣沒問題,真動刀動槍他們準嚇破膽。

其實今天的鴻門宴這位堂哥藏得什麼小心思,燕瑾涼來前就一清二楚,麵上客套,內裡就是找機會讓他出個醜,沒想到堂弟畫風突變,尷尬的反變成了燕遙征自己。

眼見場麵僵硬,隻燕瑾涼一人悠哉自如時,有兩人的出現稍稍將氣氛緩解。

其中一位女生鮮眉亮眼乾練英氣,似乎是個名人,被人帶著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目光。

報上名號後注意力本全在燕瑾涼身上的燕遙征都一掃局促,撿回風度翩翩同人對話。

燕遙征:“洪籽薰小姐你好,我常聽明玥提起過他有位了不起的師姐,久仰大名。”

一旁燕瑾涼開啤酒罐的手頓了一下。

洪籽薰高興:“你認識明玥嗎?”

燕遙征:“對,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不過最近沒見麵,我一直想找時間去一趟樓家。”

洪籽薰:“他就在外麵,我們幾個今天出門給老師過生日。”

燕遙征笑:“那我一會兒過去打個招呼。他好些了嗎?我最近很擔心他,現在聽他能出來正常交際,放心了不少。”

兩人旁若無人的就著這位共同的朋友聊了半晌,後又將話題引到音樂上,繼續滔滔不絕。

燕遙征:“去年A國演出的《茶花女》我本來想邀請明玥去聽,結果他身體不好,沒成行。”

燕遙征:“……那首《離彆》我也喜歡,好幾年前我聽明玥彈過,特彆好。”

燕遙征:“我對音樂也就懂個皮毛,多是和明玥學的,每次見麵都會聊起……”

燕遙征:“明玥他……”

“——砰!”

沒完沒了的誇誇其談被一聲巨響阻斷,一瓶香檳不知何故炸在了大理石桌角,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也濺了離其最近的燕遙征一身。

“抱歉,”片刻後,有道涼涼的聲音打破僵滯,“不小心把瓶摔了。”

在燕遙征表情扭曲的去了洗手間清理後,拉上外套拉鏈遮住滿胸血跡的燕瑾涼瞪向盯著自己微笑的短發女生,不客氣的問:“乾嘛?”

洪籽薰無視他惡劣口氣,問:“加個聯係方式?”

燕瑾涼皺眉,剛要回絕,餘光瞟到一個身影從門口行過,是個少年,像在找人,目光不停朝這裡探看。視線似和燕瑾涼有刹那交錯,然下一秒,又毫不停留的轉開,帶著全然的陌生。

落到燕瑾涼身邊的洪籽薰,那人才顯出一絲熟稔。

少年喊:“師姐。”

誤以為燕瑾涼的沉默是同意交換聯係方式的洪籽薰趁人晃神,剛拿了他手機發出號碼,就聽見呼喚。

洪籽薰應聲:“哎,明玥?你怎麼來了?”

那少年說:“先生說時間不早了,要我們回去了。”

洪籽薰忙起身:“好,走吧。”

看著他們並肩離開的背影,今晚有閒心想吊一吊燕遙征的燕瑾涼忽覺索然,掃了圈周圍避他如蛇蠍的人,燕瑾涼耐心耗儘,沒管那些打量,抄起手機也出了餐廳。

回家沒意思,燕瑾涼找了群狐朋狗友出來喝酒。

彆看他脾氣臭,親緣薄,但為人大方能罩得住事,兄弟朋友可不少,比如在久違的U市,他一樣有熟人。薑桐和程寄飛就是其中兩位。前者是白家一遠方親戚,和燕瑾涼從小就認識,後者則是燕瑾涼在外地讀書時的同學,臭味相投,又算是老鄉,這些年聯係就沒斷。

這夥人知他回來,早想約了,得了口令又拉來一幫兄弟,直接把個酒吧包了下來,喝了個昏天黑地。

人一喝大,就容易胡言亂語,好比程寄飛,開始哭著喊著抒發自己的音樂夢想,說要留在酒吧賣唱,要成立一個地下搖滾樂隊,還拉所有人加入,封燕瑾涼當主唱,臉容易吸粉。

看著在台上瘋狂打鼓發瘋的人,薑桐發出疑問:“搞音樂的人腦回路是不是都不同於常人?”

不知想到了誰,燕瑾涼表示同意:“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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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瑾涼又看到了樓明玥,在一棟建築前呆著,臉上是他最為熟悉的麵無表情,可身側緊握的拳,卻像泄露了對方心內的不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樓明玥下定決心般走了進去。

片刻後,燕瑾涼也上了樓,那本就是他今天的目的地,裡麵有間三明治店不錯,不在家躺屍了的燕瑾涼近日常來吃。

走上幾步,一間琴室出現在燕瑾涼麵前,樸素得近乎簡陋。同時,一陣陣荒腔走板的琴音從裡麵幽幽傳出。

燕瑾涼上前,見前腳進門的樓明玥此刻坐於廳內的琴前彈得淩亂僵硬,難聽到出人意料。

天天遊魂到對方家時,燕瑾涼見過太多次這人對音樂的眷戀難舍,明會村演奏的吉他也算上得了台麵,害燕瑾涼一直以為他是個高手,誰知今天乍聽這鋼琴怎麼是這種水平?燕瑾涼多少有點幻滅。

當下一時見到對方抬頭又用那種恍惚的陌生目光望向自己時,燕瑾涼沒忍住毒舌質問:“你這彈得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