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1 / 2)

br /> 單純照搬或擴寫自己提過的策略的話, 當然省時省力,卻也不是沒有顧慮的。

一是他當初為引起官府注意, 是以題壁詩的形式,留在了人來人往的亭台處的,不知被多少人看到過了,也不知有多少人會記得;二則是官府一直對該策懸置不用, 不曾見半點動作, 也側麵證明了其並不讚同的態度。

陸辭見時間充裕, 又為求保險, 索性麻利地闡述了上中下三策,又按影響力來分了近遠。

上策為派吏兵探尋致水汙濁的源頭,設法根治, 或視周邊情況,看是否能借用竹筒建起自來水係統;中策為增設臨近江河道的分流,導入淨水的同時, 官府亦可鼓勵百姓各自鑿井,且為此提供一定資助;下策從臨縣調度水源供人使用,農地則改種耐該等水質的莊稼……

陸辭文思泉湧, 奮筆疾書, 很快就清晰明了地羅列乾淨了。

在簡單提及自來水係統時,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委婉地提了一句‘兩年前曾於題壁詩中提及, 在此不多加贅述’, 以明確自己對此策的原創身份。

等他滿意地收了筆, 反反複複地審讀了好幾遍,楊廬也示意時間到,讓人收卷了。

最後一日考的,是隻以記誦為工、甚至不需明了含義的帖經和墨義。

出題範圍也很明確,帖經隻出自論語,墨義要麼出自《春秋》,要麼是《禮記》,因此隻要是平時有用心篤學業文的,都不可能在這最基本的上麵漏太多分。

當然,平日分明倒背如流,卻因臨場狀態太差,導致心生不寧地漏了在開頭寫上‘對’和‘謹對’,或是征引注疏不符的人,也不在少數。

眾所周知的是,除非是以誦經為主的童子特科,不然在正式貢舉之中,帖經墨義所受到的重視,都是公認最低的。

可以說,就算是在帖經墨義裡全得了最上等的‘通’,也不可能彌補前兩場的不足,更不可能憑此翻身的。

因此,等解試徹底結束,陸辭一身輕鬆地走出考場時,早上黑著臉走進去的人,哪怕感覺考得還算不錯,走出來時,也還是垂頭喪氣著。

心理更脆弱些的,已經忍不住抱頭痛哭,自知絕對落榜了。

陸辭拎著裝著文房的小袋子,大步流星地行過穿廊,直奔屋舍,竟是難得地不等晚一步出門的朱說他們了。

見陸辭頭也不回地疾走著,筋疲力儘的滕易鐘三人,也僅剩有氣無力地看著感歎的份,而根本沒有餘力和心情追上去了。

這三天,吃不好睡不好,連做夢都在緊張兮兮地答題。

費儘心神不說,單在體力上,也是莫大考驗。

他們雖狼狽,但比他們狼狽的,可還大有人在——確切地說,似陸辭那般還能走得瀟灑好看的,才是鳳毛麟角。

大多數人,此時都已又餓又累又困,還想哭了。

相比起另兩人,也是雙目無神,四肢綿軟的鐘元,倒是心累徹底蓋過了身體上的疲累。

畢竟這麼高強度、高難度的連續應試,他自打娘胎出來,可還是第一次嘗到。

其實,陸辭過去訓練自己、朱說和柳七時,也想著拉鐘元一起。

然而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最怕呆坐屋中拿筆背書的鐘元,都是跑得比兔子還快的。

見逮不著他,陸辭也不願強人所難,便痛快作罷了。

這會兒差距就凸顯出來了——接受陸辭訓練最多的朱說,這時還有餘力追上對方。

他在後頭遠遠見到陸辭一直頭也不回,隻悶悶地快步猛走,頓時心裡咯噔一下,以為是陸兄考得不甚如意。

他一邊快步追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說辭:“攄羽兄,不過一時得失——”

陸辭先是一愣,旋即失笑:“朱弟你是誤會了什麼?”

見朱說麵露愕然,陸辭不由微笑,坦坦蕩蕩道:“我隻是因著在頗濕熱的三日裡都不曾洗浴,感覺渾身又臭又黏,十分不適……加上考場裡人員密集,餿味更是濃烈刺鼻,難以忍受,才想著快些回去洗浴的。”

他雖為少汗偏涼的體質,運筆卻是個體力活,加上考場裡隔阻無數,通風是完全不可能指望的了。

在靜止悶熱的空間裡,各人身上積累了三天的汗味化餿、就此綿綿不去……

就這一點,怕是素來喜潔的陸辭,在解試裡遇到的最大難題了。

頭一日還好,從第二日起,那味道就越來越濃了。

他將薄荷膏用得一點不剩,才從那恐怖的氣味裡挺了過去。

朱說見是誤會一場,恍然大悟之餘,耳根不禁變得赧紅一片。他假裝無事地岔開話題道:“這麼說來,今日出考場的人,好似比三日前進考場的已經少了好些。”

陸辭毫不在意道:“不是犯禁舞弊被扶出,便是體質太差,暈倒其中被抬走了吧。”說到這,他故意挑了挑眉,戲謔地看向朱說:“朱弟這會兒可是體會到,我每日讓你圍著小巷跑十個來回的做法,頗有幾分道理?”

要換作鐘元他們在,這會兒就已經開始拆台了,朱說卻是深以為然地點頭,十分認可道:“攄羽兄之言,從來就不曾沒有道理過。”

要不是聽了陸兄的話,他怕是也要成為暈倒的其中一員了。

陸辭嘴角微抽。

不,他還是會經常性地胡說八道的。

在等人將熱水送來的這段時間裡,陸辭就跟朱說一起,並不進屋,就毫不講究地躺在門口冰涼的地磚上乘涼,而根本不願讓桌椅床榻都叫一身臟兮兮弄壞了。

二人聊天時,默契地絕口不問考得如何,省得徒增憂慮,隻等發榜日到。

因試已考完,在等待考試官們批閱卷子到放榜的這些天裡,他們雖還要在貢院裡呆著,不能與外頭人交流,但除了不能靠近衡鑒堂等地外,可以活動的地方,還是多了不少的。

等在考場門前跟其他考生一起癱夠了,饑腸轆轆地往膳食屋挪動,想取點什麼充饑,再回房去倒頭大睡時,就見渾身上下、煥然一新的陸辭,攜朱說風度翩翩地走來,修長好看的手指上環了幾根細繩,下頭捆著幾隻包子和胡餅。

“我與朱弟已吃過了,半天不見你們回來,猜還在這,就來找,”陸辭莞爾,將細繩解下,一人丟了一串:“這幾天都沒吃好的話,一下也彆吃多了,省得撐壞了胃。用完後,就沐浴洗漱去,好好睡上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