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1 / 2)

br /> 隨著鐘鼓樓裡的看守擊響了子時到來的鐘聲, 陸辭立即起身, 宣布夜間自習結束,讓所有人熄燭回屋,明日辰時再來。

朱說雖還有些舍不得放開手裡的書籍,但陸辭的話,他向來是最聽從的, 因此行動起來, 竟比早就憋壞了的鐘元還快。

按著陸辭事前的吩咐, 在他們聚集在廳堂裡練習默書的這段時間裡, 負責灑掃的下人已將所有房室都清理了一遍,健仆則在一盞茶前就燒好了熱水,灌入木桶之中, 送到臥房之中, 供各人洗浴了。

陸辭不惜耗費錢財, 雇傭這麼多下人使喚,自然不是為講究排場的鋪張浪費,而是切切實實地看到了需要。

這樣才能保證在最後衝刺的這段日子裡, 他們除了全心全意的複習外, 不需為一星半點的生活瑣務操心。

原還覺心裡很不是滋味的柳七, 在經過漫長的默習後, 也已變得疲憊困頓, 根本無暇思念蟲娘了。

等他褪去衣裳, 泡入溫度適宜的熱水中, 嗅著女使們特意燃起的香餅散發的安神幽香, 卻奇異地感到疲勞全消,不禁舒舒服服地閉著眼,呼了口氣。

真服了陸攄羽這小郎君了。

柳七揉了揉眉心,不由笑了起來。

不論大事小事,全安排得麵麵俱到,一概周全,哪兒似這年紀該有的莽撞青澀?

反倒是自己這個年長些的,口口聲聲要照看他們,結果反而受了最多的照顧。

也難怪朱弟會惱他不肯篤學勤奮,認為他不識好歹。

柳七越想越覺心虛,越想越覺愧疚。

縱使在今晚上,他早在放棄去看蟲娘的那時刻起,就已經看穿了陸辭之前故意激他的意圖,也生不出半分不快。

他又不是有眼無珠的蠢人,當然分得清,陸辭這般費心,完完全全是為的他好。

可這樣的好意,他又有些消受不起啊!

柳七唉聲歎氣地洗浴完後,就在女使的服侍下,將濕漉漉的長發絞乾,換上雪白舒適的寢服,熄了燭光,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了。

許是因費了一天腦筋的緣故,他後腦勺剛一挨枕,就已經睡熟。

一夜無夢。

翌日卯時剛至,柳七就已悠悠醒轉。

隻是他剛一睜眼,就被昨夜因燈熄得早未能看清,直到此時才清晰入目的文字,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隻見那幾張拚合而成的白紙上,清清楚楚地寫了一行大字——

“距離省試,還有四十三日!”

柳七:“……………………”

意識到這是何人傑作後,哪怕明知對方用心良苦,他也還是被當場氣樂,差點沒噴出口血來。

柳七摸摸胸口:“好個陸攄羽!”

更古怪的是,盯著那行字隻看了一小會兒,一想到具體隻剩下那麼些天,他一貫優哉遊哉的心裡,也油然生出幾分緊迫感來。

得了得了。

陸解元手段層出不窮,他是接不住了。

柳七哭笑不得地躺回床上,滾了幾滾,歎著氣認栽。

經這麼一嚇,他索性不再在床上賴著了,而是認命地爬起身來,徹底將看望蟲娘之事摒棄至腦後。

等召來下人,送水洗漱完後,也不等早膳,破天荒地在這天未亮透的時刻,自發開始讀起書來。

當睡眼惺忪,披了件薄薄單衣,跑出來上茅房的鐘元,猛然看到柳七房間門縫底下透出的燈光時,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待他懶洋洋地揉揉眼,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後,頓覺更加驚悚了。

——柳七早起念書,簡直活見鬼啦!

等所有人起來後,鐘元立馬就沒忍住,將柳七默默發憤圖強的光榮事跡,誇張地在這六人圈子裡狠狠宣揚了一遍。

直讓起初還故作淡然、忍住得意炫耀的衝動的柳七,最後都受不了所有人露出的驚奇模樣,好生反擊了鐘元幾句,才叫對方吃癟消停。

滕宗諒卻還是憋不住,吃吃笑個不停。

柳七沒好氣道:“你我不過半斤八兩,何必發笑?”

滕宗諒哈哈笑道:“笑是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得虧攄羽弟將柳兄製住,不然我還真沒機會見這般清心寡欲的柳兄,哈哈哈哈!”

柳七嘴角一抽,暗暗記下這筆。

無視了幸災樂禍的滕宗諒後,他又忍不住瞟了瞟道行最高的陸某人。

卻見對方連看都不帶看他的,隻和朱說一邊閒聊,一邊淡定喝茶。

當真是深藏功和名,好似那在柳七房間裡貼那玩意兒的不是他一般。

柳七不知的是,陸辭隻在他那屋裡貼了這日子的倒計時。

畢竟其他幾人那認真的學習態度擺在那,除柳七之外,唯一一個坐不住的,也就是鐘元了。

但鐘元已經有了考前焦慮症的苗頭,陸辭自然不會讓其加劇這類症狀,而隻多給其增加了一些休息時間,以作放鬆。

倒是柳七太過懶散悠閒,是該緊緊弦了。

不過,倒是連陸辭本人都沒想到,這招竟是出奇的靈驗。

總想方設法想要偷溜見歌妓的柳七,從這日起就變得絕口不提外出之事,也不消極怠工,而是沉心靜氣,主動每日與他們一塊複習了。

在緊鑼密鼓的備考中,二十日一晃而過。

外頭的笑語喧嘩沒能驚動他們,張燈結彩的近鄰也未被他們瞧見,但陣陣震耳欲聾的爆竹聲,卻如震天動地一般無可忽視。

他們才恍然意識到,正月已悄然而至。

其他人感到新鮮有趣的時候,柳七則在震驚之餘,頗有幾分精神恍惚。

……在陸辭的引領下,他當真雙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了整整二十日?

換作往常,單這麼想象,都已足夠叫他不寒而栗了。

陸辭尚不知柳七內心的驚愕,而是給除了家還遠在大名府的那些個健仆外的所有下人,都通情達理地放了一日新年假。

在陸辭看來,他們頭回在汴京過年,又即將作為考生,熱鬨固然可以少看,但象征吉祥的桃符還是要貼的。

一貼桃符,姍姍來遲的過年氣氛,也終於越來越濃了。

鐘元自告奮勇,跟易庶一起將桃符貼好了;滕宗諒派健仆上街去買了幾串炮仗,讓每人都放上一串,討個好意頭;朱說寫了新的對聯,柳七新作了一曲喜氣洋洋的《賀六友共度元旦》,妄想憑此從陸辭手裡騙一壇屠蘇酒來喝……

陸辭萬分慚愧地向友人們表示,自己沒什麼特殊才乾,唯獨還有幾個臭錢,又一直是個非常務實的人,就將他們的年夜飯給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