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1 / 2)

不論陸辭願意與否, 官家禦口親賜的一紙任命下來,他也隻能老實帶上畫具,奉命在早朝結束和給太子講經間的這一空擋裡,一邊勘察、籌備治理蔡河水的相關事宜,一邊走遍羅城大街小巷, 將之前落下未繪的五十四坊給補上。

考慮到工程頗為浩大,趙恒還特意讓林內臣轉為詢問,看陸辭是否需要權知翰林圖畫院待詔一職, 以便調用那四十名翰林圖畫院袛候。

陸辭聽聞後,起初還有些許動心, 但仔細斟酌後,還是好言婉拒了。

臨時多了這麼一樁職事, 於他而言,已是被迫得罪了翰林圖畫院一乾技術官。

如今就算應承,提供給他們的,也擺明了是以他為中心、替他打下手的活, 不見得能賣對方個好處, 倒可能更惹人怨恨, 招來蓄意報複。

倘若有些心胸狹隘的,借此機會暗中對他使些絆子,那他屆時用或不用,都裡外不是人了。

在對圖畫院中官員品性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陸辭不得不從最壞的角度去揣測他人。

反正官家隻是一時心血來潮,會較為關心繪圖進展, 應隻是最近一段時間的事。

加上,對畫作的完全期限,也不曾有具體規定,他不妨按自己步調,悠著慢慢來,倒也不錯。

陸辭想清楚後,也就心平氣靜地接受了新的差遣。

接下來隻等給太子講完經後,就用撥下的官銀去采購畫具了。

然而出乎陸辭意料的是,在進學態度上,從來是小病強忍住、難受也扛著上的小太子趙禎,竟是破天荒地以‘身體有恙’為由,將自己關在了寢宮裡,未來幾天裡任誰來都不想見。

陸辭:“……”

他雖能猜到主要原因,但作為被牽連的無辜人士,也根本沒有餘力承諾鬱悶的小太子,道自己能儘快繪出一副一模一樣的做補償。

索性暫時避開不見,讓小太子自己治療再次被奪走玩具的創傷。

得知陸辭的新差遣後,朱說還好,因知曉陸辭在密州曾為一家書坊以筆名供稿的小秘密,所以隻覺理所當然。

柳七就不同了,他一聽精神一震,興奮道:“攄羽每完成一幅畫作時,可否容愚兄厚顏毛遂自薦,在上題詞?”

柳七既是對自己這位好友隻偶然展現、就引起官家注目的出眾畫技充滿了好奇,也是因深知陸辭素來不喜寫詞作賦,才不顧冒昧,也堅持要提出這一請求。

況且撇開是為宮中作畫這點不提,單純在文人墨客之間,一人作畫,一人題詞,一副畫作上留二人名姓,本就是再常見不過的風雅事,是旁人眼裡二人交情匪淺的象征。

哪怕柳七不是自己的友人,隻單純身為語文課本上的大佬,現爭著給自己排憂解難,陸辭都沒有不允之理。

他莞爾一笑,爽快應承了,還調侃了句:“我自是求之不得。但你可千萬莫在詞裡提起,關於哪兒才是有貌美溫婉歌妓的好去處的話。”

朱說正有此顧慮,聞言長舒了口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附和道:“陸兄之畫,屆時定要儲於翰林圖畫院之中,柳兄切莫行荒唐事。”

柳七麵無表情地‘嗬嗬’一笑。

瞧這兩人說的,他能是這麼不靠譜的渾人嗎?

不論如何,在得到陸辭毫不遲疑的答複後,柳七內心歡喜之餘,對小饕餮糊弄他拚命刷題、爭取留京的怨念,就無形中淡去許多。

畢竟得陸辭回以詩詞也好,在陸辭的畫作上題詞也罷,這倆殊榮,都是他得的獨一份的。

陸辭自然不知,就因這在他看來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單方麵跟自己冷戰的柳七,就又單方麵決定原諒他了。

柳七一決定與陸辭‘重修舊好’,自然不止表現在心裡,還展現在了行動上。

既然館試結果未出,陸辭每日出門後,他雖沒了‘管束’,也記起了蟲娘許還在某件秦樓裡盼著他的來到,卻奇跡般地克製住了自己,隻老老實實地與朱弟在陸辭家裡,一起躺在院中的搖搖椅上曬著冬日暖陽讀藏書、無事寫些詞賦,還全是繞著陸辭誇讚的。

——隻可惜這些在陸辭看來,哪怕措辭再優美婉轉,本質上也還是些不著邊際的誇張彩虹屁的詩賦,就隻能自己先收藏了。

在接下來難得不用去給太子講經的幾天裡,陸辭除卻繪畫外,就是邀請館閣中的昔日友人們來家中作客,好為柳朱二人引薦他們,相互結識。

因朱說嚴謹內斂、好讀書,柳七才華橫溢,好作詞,二人很順利就得到了陸辭前同僚們的認可和接納,不一會兒就交談甚歡,作詩唱和,倒把陸辭這個做東的給忘在一邊了。

陸辭樂得淡化自己存在感,隻陪著坐了一會兒後,就自行回了書房去,整理這幾天都不得閒暇過目、隻由健仆替他收好放在案桌上的信函。

自他重新進京來,不但官階水漲船高,所領職事還是讓人搶破頭也難躋身的東宮官,後院卻還是空空如也,自然讓一些素未謀麵的大小官員,都無法斷絕了召這位不可多得的才俊為乘龍快婿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