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1 / 2)

儘管涉及橫索陸辭一案的所有相關官吏, 都在短短幾天內悉數被捉拿下獄, 輪番提審後,得確鑿證據,具都注定麵臨嚴懲。

但顯然,小太子不惜大費周章地將鄰路官員調度過來,可不僅是為解陸辭一人之困,而是意在徹查整個貪**壞的舶司和刑獄體係的。

這些大大超出陸辭的職權所在的事宜,就由王絲為首的一乾官吏來主持了。

陸辭樂得輕鬆,等身上所係的事一了,便毫不留戀地向王絲告了辭。

等重新在廬州雇了幾名船員後, 就準備帶著狄青繼續北上了。

王絲因事務繁重,正是最不耐煩應酬的時候, 於是隻在嘴上客套一番, 就在陸辭真心實意的婉拒下, 心安理得地免了餞彆宴, 專心梳理收集來的諸多證據了。

到出發這日, 陸辭跟狄青拖拖拉拉地直到最後一刻, 才帶著一早從集市裡買來的大包小包的各式零嘴, 急匆匆地登上了船。

下仆們忙著將一包包吃食從被掛滿了的狄青身上卸下時, 陸辭忍著笑,微微側過頭去,就瞥見渡口的情景了。

卻是一名年紀輕輕,身著襴衫,麵目青澀, 尚未及冠的士子,背著沉重的書袋,手上提著一簡易的竹筐,麵色漲紅,正和一滿臉不耐煩的商船上的船員爭論什麼。

陸辭微眯了眼:“先不忙出發,你們來個人去問問,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下仆立即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打探得清清楚楚,向陸辭回道:“回郎主,那位士子已然取解,為省試要赴京去,且早早將渡資和路費給交了。隻是他運氣著實不佳,遇上的船主偏偏涉入舶司受賄一案中,現被捉拿審問,不知何時能出來。”

“他這卻要趕不及了,才懇請他們將路費退還,好讓他另尋船去……”

可想而知的是,這一未被寫入契書中的突發狀況,直接就遭到了對方的斷然拒絕。

商船那邊亦是理直氣壯,振振有詞——他們不過是主家被暫時關起來了,但船還是要跑的,僅是晚上一些罷了。

現等不及,要臨時毀了契約的可是這士子,他們並無過錯,當然可以不退。

因契書存在這一漏洞,對方擺明不願通融,耍起賴來,就讓本就不擅應付此道那士子,拿對方的不近人情感到無可奈何了。

陸辭觀那人的著裝打扮,也不似家境富裕的,麵臨這種緊要情況,還需自己出麵申討,顯然身後並無人可靠。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取三貫去,問清他名姓後,再借給他。”

三貫不多不少,足夠路費了。

狄青目光微動。

他自然猜得出,公祖之所以以‘借’而非‘贈’的形式,將那不大不小的金額交到對方,就是為了讓對方更願意接受下來。

連麵都不露,就是不願擺出施恩的姿態了。

即便如此,那帶著錢去尋人的下仆,還是遭到了謝絕,無奈回來:“那郎君道,多謝郎主美意,隻是坦言他家裡並不寬裕,近來又遭變故,更是窘迫,恐怕難以償還,並不願欺瞞郎主。”

陸辭笑道:“我何時說過,還賬的人會是他了?”

不但是健仆,狄青也是一愣。

陸辭淡淡道:“他要不回自己的賬,我卻有辦法要到。所以他所欠下的,頂多隻是份我替他討賬的人情,就讓他寬心收下。”

這話的確不假。

對家境尋常,無權無勢的學子而言,想要回這筆路費可謂千難萬難,但於如今的陸辭而言,則是樁僅需一句話,就能徹底擺平的小事。

畢竟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可不是白忙活的。

狄青若有所思。

再次得了指示去的健仆,就將陸辭的話原原本本的重複了一遍。

那士子怔然許久,卻仍未伸手接過,而是猛然抬頭,心中宛有所感地看向健仆來時的方向。

——可惜在船頭上,已看不到恩人的身影了。

見這士子麵露悵然,還似猶豫,著實不願再失敗而歸的健仆,便將陸辭教他的另一番話給說了出來:“郎主還想問你,你十年寒窗苦讀,究竟是為修身治國平天下,還是為與船夫繼續糾纏的?”

此話一出,本就動搖了決心的士子,就再不遲疑,伸手接過了。

他向健仆拱手一謝,又一板一眼地向恩人所在的船隻方向深深一揖,懇切道:“我姓包名拯,為廬州人士。承蒙恩公相助,不敢妄辭。隻不知可否知曉恩公名姓,他日我若僥幸能有所成,也好登門拜謝?”

見他不是迂腐死板、一昧好骨氣的書生,健仆暗暗地鬆了口氣,聽得此言,立馬就將陸辭事前叮囑他的答複說了出來:“我郎主姓雷名鋒,不必掛心,有緣自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