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1 / 2)

陸辭今晚所赴的這場宴席的一切開銷, 皆由秦州公使庫所承擔,其規模大小, 自然也由庫中所剩銀錢的數額決定。

即使秦州遠不如彆州富庶,不時捉襟見肘,但今歲的公使錢才發放不久, 再怎麼說,也不至於那麼快花光才對。

陸辭的這個想法,當他真正抵達了宴廳後,就默默地否決掉了。

因汾州的知州之位空置了一陣日子的緣故,他當初上任時,並未有人主持設宴來迎送他的上任。因此對迎送宴,他堪稱毫無經驗。

更彆而說這場短宴,還兼任了送曹瑋去任的功用, 更該隆重一些。

儘管如此,他也能輕易看出, 這場迎送宴辦得實在寒酸得很,連京中一些個小富小貴的人家的生日宴相比,怕都還有所不如。

曹瑋來得早些,已在主位落了座,見陸辭來後,立馬起身招呼,將他引到自己身邊空置的主位上坐下,客客氣氣地給他倒酒。

在隨意寒暄時,陸辭早已經察覺出, 曹瑋的那若有若無的打量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他微微一笑,先將杯盞中的酒釀抿了一口,嘗到舌尖傳來的火辣後,麵不改色地點破道:“曹知州緣何這般仔細打量我?”

曹瑋哈哈笑著,直爽地承認了:“實不相瞞,我其實是做賊心虛,知曉這場宴席辦得不行,怕你著惱哩。”

陸辭莞爾一笑:“也不瞞曹知州,大魚大肉,美酒佳釀,我在回鄉的那月餘裡,可沒少享受;在京中等候派任而虛度的那數月中,更未曾少用;我若是看重那些,也就不會著急往這邊趕了。”

那可不,京中林林總總的大小食肆,酒樓茶館,在過去幾年裡,幾乎都被公祖嘗了個遍,也快膩了。

是時候出來轉轉了。

狄青暗暗點頭,極自然地從大盆裡舀了滿滿一碗的秦州特產雞絲餛飩,往陸辭身前的小桌上專心致誌地添。

曹瑋愈發覺得陸辭雖是文官,卻半點沒有文官的臭架子和壞脾氣,更沒一絲一毫地瞧他這大老粗不起的意思,不禁心裡快活。

他灌了一杯黃湯下肚,見陸辭手中杯盞還剩大半,心知對方多半不喜飲酒,便未去催,而是坦言相告道:“再給你開誠布公一回,那庫裡的公使錢,已被我花去大半了。除去用來備這場晚宴的錢,還剩下整整齊齊的三十五貫。”

秦州好歹為軍事重陲,朝廷自然不敢忘記,每年都撥來公用錢三佰貫。

況且與彆州相比,秦州位處邊境,鮮少有官員來此,省了大量接待的開支,無論如何,都不當花費這般快才是。

陸辭卻未露出半分訝色,隻平平靜靜地接受了這一事實,頷首道:“多謝曹知州肯直言相告。”

反倒是曹瑋好奇起來了:“你怎就不追問我將錢都使哪兒去了?”

陸辭笑了笑:“論起地方任職,我雖僅在汾州留過一年許,卻也知曉邊境的一些州郡,會將公使錢部分作為激勵君兵用,犒設將校。在我看來,曹知州連須發都不理,硬說是好奢靡之人,怕也無人肯信;以您鎮守邊州數年不得歸京的經曆來看,說您為交結權倖,以為身計,也是無稽之談。這麼一來,那些錢的真正去向,唯有可能是用在將士身上了。”

曹瑋麵上笑意更盛,誠心實意道:“不愧是三元及第的文曲星,竟全叫你說中了。隻是於我而言,得以調離此地,與家人團聚為大幸,對你而言,卻不是什麼好事了。彆的不說,單是不厚道的曹前知州為你留下的這個公使錢的大窟窿,就不是那麼好填補的。”

他正為春去夏剛來,公使錢就去了大半,剩下大半年不知怎麼應付那些開銷的窘境頭疼,就吹來了調任的及時風,卻給接任之人留下個爛攤子。

饒是曹瑋自認臉皮頗厚,此時麵對這和善好脾氣的小郎君,也有些不好意思。

陸辭卻未怪罪,而是溫和道:“曹知州言重了。三百貫的周轉,我還是輕易掏得出來的。”

他倒不是真捐進去,日後因將公私錢不分,回頭再惹得一身麻煩。

對於這種小不利,他隻需暫‘借’秦州公使庫三百貫,待周轉過來,再將三百貫取回,便可迎刃而解了,自然談不上麻煩。

曹瑋舒了口氣,向陸辭敬了一杯酒:“那我著實得謝你,肯替我收拾這一殘局。”

陸辭可以選擇幫他兜著,也可以選擇將此事捅到上頭去。

前者一旦不幸出了意外,曹瑋固然逃不脫,陸辭也鐵定被連累;後者則能讓陸辭被摘得乾乾淨淨,叫曹瑋一人獨擔。

即便不大可能叫曹瑋因此獲罪,但在台官口中,往往是無事生非,小事變大,誰知道到彆人口中,會被歪曲成個什麼妖魔鬼怪的模樣。

曹瑋盼回京已盼了那麼多年,實在經不起更多波折和變故了。

眼前陸辭在得知真相後,明知要麵對什麼,卻毫不猶豫地幫著瞞下,曹瑋自是忍不住生出些許感激。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陸辭笑著,極給曹瑋麵子地仰首一飲而儘。

見陸辭飲完這杯敬酒後,就隻隨意把玩空杯盞,曹瑋也投桃報李地當沒注意到,不催人給他滿上,而是招呼人動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