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1 / 2)

聽到陸辭輕描淡寫的這句話, 狄青一時還未反應過來,隻習慣性地點頭表示認同。

少頃, 他才回過味來, 倏然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向陸辭, 結結巴巴道:“公、公祖,此話當真?”

“你硬要喚我為公祖也就罷了,怎還成公公了?”

陸辭隨口揶揄一句, 又悠悠然道:“自是作數的。隻是具體同誰打,打多久, 需要多少人……你作為統兵之將, 全得列個具體章程,再遞交予我。待我閱後予以通過了, 才可發兵。”

眾所周知的是, 陸辭於公事上極其嚴謹, 幾至苛刻的地步。

在毫無經驗,也無合適人可請教的情況下,去達到陸辭心目中的要求, 可謂極其困難。

但放在從來不知懼怕艱難的狄青身上, 卻隻會讓他感到無比振奮。

滕宗諒聽得目瞪口呆。

待狄青臉紅紅地同陸辭簡單說完話, 小跑著回去取落下的近期所作文章時,他不由壓低了聲音,湊到好友耳畔道:“你就算是哄小孩兒,也不至於這般誇張罷?倘若他當了真, 日後不得你踐諾,可不得好生失望!”

陸辭反問道:“你怎也不肯信,我方才說的皆是實話呢?”

滕宗諒用力地眨了眨眼,再看向麵上笑盈盈,眼底卻全是認真的陸辭,不由一個激靈。

——他這友人,怕不是瘋了!

不過片刻前,他還擔心著修寨增兵的動靜會否太大,惹來周邊勢力不滿。換來友人對擴展疆土野心的開誠布公後,不是也達成了目前時機還未成熟、需繼續籌備的共識麼?

怎就眨眼功夫,狄青一表露出練兵的願望,友人就瞬間改了主意,被色迷心竅似的將出征之事提前了那麼久?!

滕宗諒實在憋不住了:“你再寵青弟,也絕不能拿這軍機要事作兒戲!實在太荒唐了!現今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固然反對養虎為患,然現官家重病,太子尚幼,無論如何也不是宣戰的時刻!屆時哪是他說小打小鬨,其他人就願配合你做個睜眼瞎的?”

陸辭好笑地在他背上拍拍,給他順氣,解釋道:“我可不是寵青弟,而恰恰相反,是要磨礪他。你當我這是那麼好通過的?”

等狄青真拿出個可以入目的計劃來,少說也要一年半載了。

而在不斷完善的過程中,狄青需進行無數場實地演練,考察,再對敵情進行偵查、摸索,以及對戰術的研究,思考,還少不得請教身邊老將……

讓過去隻是追隨在曹瑋、他、甚至李超身後,做一驍將的狄青,發展出一覽全局的領將觀,可不是容易事。

滕宗諒哼哼了聲,到底安心了:“你有成數便好。”

陸滕二人的對話,狄青自是不得而知的。

他唯恐叫公祖久候了,小跑著回到營房後,就悶頭一頓瘋狂翻找,直接就將訓練後剛洗浴完、正懶洋洋躺在上頭剔牙的高繼宣給掀翻了。

高繼宣猝不及防下,差點沒滾下塌來:“狄兄!你這是作甚!”

狄青麵不改色:“找文章。”

高繼宣莫名其妙:“你找那玩意兒作甚?”

狄青不搭理他,他也不惱,不知自己悟了什麼,忽地展顏黠笑:“莫不是狄兄情竇初開,藏的見不得人的尺素——”

話剛啟頭,便隨著狄青突然投來的冰冷目光,戛然而止。

狄青平靜道:“再作戲語,加訓兩倍。”

高繼宣瞬間安靜了。

他雖年歲長狄青個四年,但基於對狄青的佩服,一直心甘情願地稱對方為‘兄’。

卻說他在京中,仗著出身將門得來的一身在同輩中頗為出彩的騎射術,沒少橫行霸道,招惹些小是非,但也很是愜意。

直到被老爹高瓊硬塞進那成了全京笑話的萬勝營,又一腳踹到這鳥不拉屎的破秦州來,他那悠哉的好日子才走到了儘頭。

最初領萬勝營的是李超。但李超官階雖還算湊合,但在他那爹爹跟前,可就完全不夠看了,更何況萬勝營中,最不缺的就是將門之後,哪兒會被其威懾到?

照樣是我行我素,營中的這些站都歪七斜八的‘兵士’,除了真正無權無勢的那些二流子外,都不把李超放在眼裡。

高繼宣原本想著,什麼時候把這裡的人折騰得忍無可忍了,就能回到那舒舒服服的汴京去了,大不了丟些顏麵。

在看到秦州軍無計可施一般,竟將個靠跟吐蕃那一戰成名,整天戴著個可怖又古怪的哭泣羊麵鬼麵具走來走去,來遮掩那張嫩臉的狄青給派來,充當臨時統領後,萬勝營的人,包括高繼宣在內,都忍不住轟然笑了。

喔,隻除了那姓楊的,模樣硬板得很,卻是唯一一個肯按常規來訓練的。

當狄青一本正經地在召集他們訓練時,更是熟視無睹,隻將這態度視作對他們的全然放棄,不乏人肆意出營,公然違反軍規在外逗留,惹得其他兵士敢怒不敢言。

……喔,依然是隻除了那姓楊的假正經。

隻不過,在一些人呼朋喚友,召他一同逛歌館酒店時,高繼宣倒是不曾動心,斷然拒絕了。

這破地方再美豔的歌妓,也比不上繁華似錦的汴京裡的啊!

況且,高繼宣好歹是將門出身,受爹爹耳濡目染,對軍法到底是懷有些許敬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