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1 / 2)

醋溜溜的小皇帝硬撐著一宿未曾搭理皇後, 隻悶在禦殿裡頭, 熬夜將最終的過閣名冊給擬了出來,又在翌日早朝過後,親自跑了趟秘閣送去。

陸辭心知肚明的是,越發狡猾的前學生既是為放低姿態、讓他儘快消氣、也是仗著他當了一乾考試官的麵不好再流露出帶火氣的舉動來,才專門走上這麼一遭的。

不過, 撇開醒來時受到的小驚嚇不說,他在禦殿裡的確歇得不錯。加上回到秘閣之後,他仔細檢查儀容, 也未發覺有絲毫被捉弄過的痕跡……

看在這份上, 陸辭也不打算與前弟子計較了。

小心翼翼觀察著小夫子麵上神情的趙禎, 見人恢複了溫和優雅的模樣,登時鬆了一口大氣。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麵, 他縱揣了滿腹的解釋,也不好說出口來, 隻有隨□□代幾句後, 就訕訕地回殿了。

陸辭淡定地捧著過閣名冊,還未打開,方才一直在身後的其他考試官們, 在官家一走後就再忍不住了,紛紛圍了上來, 催促他宣讀名號。

陸辭卻沒宣讀名錄的興趣:若結果不如意,他們說不定還無法接受,非要歸罪他口齒不清, 再要自己看個仔細不可。

既然要死個明白才痛快呢,他還何必多此一舉?

對他們的催促,陸辭不置可否,隻命封彌官上來,直接將名錄展開,臨時掛在了屏風上頭,讓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

除了不敢擠理所當然站在最前的陸辭外,韓絳站的位置,無疑能看得最為清楚。

他一邊聚精會神、蹙眉看著,一邊不自覺地念了出來:“……可將瑁字號卷居第一,看詳定奪、卶、虭……等第;若弓馬試後,人數過狹,擇鯢、刾、糿……號卷遞進,為補。”

話音一落,也同時將這份名錄看完的其他考官不禁麵麵相覷,皆在對方麵上看到了不甘的青色。

不論是被排在第一的,還是前十的,全是他們所陌生的試卷號——可想而知,定是出自陸辭所選的了。

對比鮮明的是,那作為替補的後十名,則清一色是他們挑選出來的卷子。

畢竟製科過閣人數過狹,早已不是秘聞:按往常的例子來看,待弓馬比試後,若是這些考生表現不差,多半也能進入禦試這關。

對應科舉子而言,當然稱得上還有機會。

隻是這樣的機會,無異於一道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們臉上,火辣辣的疼。

官家的立場偏向,已是昭然若揭:乍看下的一碗水端平,其實重心皆在前十位上,至於後十,恐怕純粹是不想他們做筏,才拿來湊數的。

韓億還默然不語時,韓絳已按捺不住了,憤怒地發難道:“陸主考昨日分明走在前頭,但當我等回到秘閣後,卻始終不見人影,倒是夜深時,見有內侍送陸主考回來……如此鬼祟行蹤,恐怕不配陸主考昨日於禦殿之中,那故作磊落的言辭罷!”

當發現陸辭夜深才被人送回來、也就意味著之前又偷偷折返大殿時,韓絳在震驚之餘,幾近一宿未眠。

想著之前對陸辭坦蕩舉止生出的自慚自愧,他更是意氣難平。

言行相悖,不過如此!

此言一出,不知情的其他考官登時一片嘩然。

在他們的質疑聲中,對此多少有所預料的陸辭則是淡定得很,雙手抱臂,安逸地等他們唾沫橫飛地聲討一陣,並不發一言。

小皇帝的動作自認隱蔽,但實際上漏洞百出,對那些一直緊緊盯著他、就等著捉他錯處來討伐的小人而言,更是再明顯不過了。

最後還是韓億瞪了挑事的韓絳一言,低喝一聲“夠了!”,眾人方漸漸停歇。

“吵完了?”陸辭一挑眉,坦然道:“昨日官家恤我疲於閱卷、多日不得好眠,且在這秘閣之中,常有群多嘴麻雀在門外喧嚷……“

說到這時,剛還激憤的眾人齊齊一頓,麵露幾分羞惱尷尬。

陸辭莞爾一笑,悠然繼續道:“……方賜小榻一張,令我稍作歇息。”

韓絳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質疑道:“那也不過是你一麵之詞。官家特意召你一人回殿,難道你就真隻顧呼呼大睡,不曾對這名單置喙半句?”

“說來慚愧,”陸辭一臉可惜道:“我雖當得起諸位口中那句‘年輕氣盛’,在連熬五日後,也難免精力不足,若我也有韓中丞那半夜等親眼見到我回來,才歇下的充沛精力的話,應就能免了這樁誤會了。”

韓絳:“……”

他被陸辭這明嘲暗諷的話刺得火氣高漲,正要不依不饒,韓億已沉聲製止了他:“韓中丞,若真有異議,待弓馬試後再談亦不晚。”

不見其他人都已漸漸回過味來,不再出聲了麼?

再這樣質疑下去,是懷疑陸辭巧言令色、左右聖意,還是懷疑陛下不公,偏聽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