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1 / 2)

對於其他考官根深蒂固的想法, 陸辭自然不指望僅憑三言兩語就能改變。

從寒窗苦讀數十載,一朝登科,成了得世人稱羨的進士郎、到多年輾轉磨勘,終於熬出頭來, 得了久居京中的資曆的他們所處的位置, 注定不是身居邊境,成日為風吹草動擔驚受怕, 朝不保夕的尋常百姓能比的。

若隻是挨了一巴掌, 為自身風儀,陸辭相信,其中不乏願意忍下這口氣, 耐心教化這些不曉禮儀的蠻子的‘君子’。

可降臨在邊關百姓身上的災厄,卻遠不是一巴掌的程度了——當妻子兒女儘被殺絕, 親友朋族受豬狗不如的對待, 這些正人君子, 難道還能唾麵自乾, 溫和教化麼?

這種大度, 隻是痛得不夠厲害、建立在事不關己、慷他人之慨的前提上的。

陸辭也不指望說服他們, 偶出諷刺, 也不過是要讓總樂而不疲地找茬的韓絳噎上一噎, 露出那副‘氣得夠嗆偏偏無可奈何’的有趣表情罷了。

弓馬試的成績翌日即出, 哪怕陸辭不去看張貼的榜單,也能萬分肯定,綜合閣試和弓馬試兩場, 憑實力碾壓眾人的狄青,必將奪得魁首了。

策論上因閱卷者偏好不同,尚可存有爭議,但那些連不動的死靶子都射不中、弓馬也不忍卒睹、模樣瞧著更是斯文孱弱的文人,又如何同在沙場上真正磨礪過數年,又在兵營中與其他兵士同吃同住的狄青比?

閣試既過,再有半個月功夫,便是在崇政殿舉辦的殿試——而殿試如何,自與陸辭無關了。

不僅同他無關,與其他義憤填膺的考試官們,也再無乾係。

再回味起被鎖在秘閣,被迫同話不投機的其他副考官們共處的這大半個月功夫,實在讓他呆得膩味得很。

等好不容易熬到了開院之日,陸辭等不及來送的內侍們,親自拎著一早收拾好的行囊,邁著大步,毫無留戀地走出了此地。

待他步行至家門前,剛好撞見一身官服鮮亮,正要往館閣去的柳七。

柳七原本一臉的半夢半醒,當眼角餘光瞥到陸辭身影,眼睛倏然就亮了,樂道:“攄羽可算是回來了!”

“那可不是。”

陸辭挑了挑眉,走近前去,仗著較柳七要高上半個頭,徑直將上身的重量壓在了友人身上,懶洋洋道:“莫走,先借來靠靠。”

柳七被他故意使力一壓,差點當場歪倒,嘴上一邊抱怨著“你倒是不客氣得很”,一邊則努力站直,真讓陸辭靠著:“你這瞧著輕飄飄的骨架子,怎壓人時就分量驚人了?”

陸辭輕鬆回懟道:“你弱不禁風,連這都經不住,還好意思怪我頭上來。”

柳七:“嗬!”

陸辭倒也沒能欺負上柳七多久,就被耳朵尖得厲害、在院內也大老遠就聽到動靜,狂奔著推開門來的狄青給‘製止’了:“公祖!”

“青弟。”

陸辭輕笑一聲,自柳七身上慢悠悠地直起身來,順勢朝狄青的胸膛一倒,渾身軟綿綿的,透著一股奇異的既懶散、又閒適的氣息:“得了,用不著柳兄你了,趕緊到館裡去罷。”

“好你個陸攄羽!”

這過河拆橋的果斷,直讓柳七嘴角一抽。

“我好得很,多謝柳兄關心。”陸辭好心提醒道:“倒是柳兄若再不出門的話,怕就要晚點了。”

柳七:“……”

他每日貪睡,總是掐點出門、踩點到館,剛耽誤的一小會兒的確要緊。

若非如此,他怕不得再聲討陸辭幾句才罷休。

但擔心著會真落得遲到的掛落,他再不忿,也隻有草草地瞪上陸辭一眼後,就匆匆忙忙地離去了。

狄青還來不及吃柳七的這口濃醋,就被忽然落入懷中的驚喜給震得說不出話來。

柳七急匆匆地一離開,他耳尖微顫,見四下無人,索性壯起膽子,順由心意地在這大門口,低下頭,輕輕將懷裡人給摟住了。

“不得了啊不得了 ,”陸辭徹底放鬆了身體,軟軟地由他抱著,卻又含笑在他耳畔說道:“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簡直有傷風化,成何體統?”

“公祖所言極是。”

耳根被那氣息呼得軟熱的狄青,一本真經地應著,還真鬆開了環住陸辭的雙臂,牽著人往屋裡走。

待穿過前廳上了樓,來到陸辭的臥房後,這隻不請自來的大狸奴以足跟剛將門從身後利落關上,就重新抱了上來。

“攄羽。”

進屋後,狄青就極自然地改了口,將臉輕輕蹭著、埋入心上人那細膩白皙、修長優雅的脖頸間,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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