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2 / 2)

感受到這平靜無波語氣下的銳利氣場,眾官破天荒地未做任何喧嘩,就老老實實地魚貫而出。

王欽若自知失言,在家中後怕了好幾日後,未等來任何後續,倒是官家順順利利地將滕宗諒的新任命送去了中書省,經宰執們聯署通過後,就繼續往下送。

眼看著木將成舟,他實在是不甘心放過這大好時機,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遞出折子。

這次他做了留心,對之前自己對陸辭的針對隻字不提,隻從滕宗諒其他幾筆去向不明的爛賬入手,彈劾其‘執政輕率無紀、不堪重任,為止削一官所坐太輕,未合至公,而必須實施以重責’。

王欽若這封充斥著慷慨陳詞、華麗辭藻的奏疏,卻在艱難抵達大內後,就被官家命人扣留下來,不作任何回應。

見那奏疏石沉大海,等了數日不得回複的王欽若,一邊恨恨地看著滕宗諒的新任命被迅速通過,而他一番精心籌謀、竟成眾人笑柄,一邊在一日退朝後,聯合同樣不服如此懲章的韓絳等禦史官留下,這次卻不是對上官家,而是凜然質詢在任命上署名的宰執——李迪和寇準。

對他們不依不饒的繼續鬨騰,官家終於徹底動怒了。

小夫子剛逢喪母之痛,與此事本就毫無瓜葛,卻被人信口雌黃,生生扯入此中;而在小夫子的來信裡,更無絲毫仗著師徒之誼,就為友人出口求情之意,甚至在守孝期間,還心係百姓疾苦,決議將家資大半捐出,建設義莊,福利百姓……

這樣一個從不居功,隻默默做著實事的正人君子,他們怎敢反複對其進行汙蔑?!

在以李迪為首的一乾中書省官員,被台官們強勢堵住,雙方唇槍舌劍時,趙禎黑著臉去而複返。

在這之後長達一時辰的廷辯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並不為外人得知。

但作為廷辯的結果,則清晰地擺在了眾人麵前:滕宗諒的任命得到修改,由原判的蘇州改至虢州不說,奪一官也改為奪二官。

然而作為讓官家做出妥協的代價,禦史台也付出不小:主持這場‘喧鬨於朝廷’的禦史中丞韓絳,很快被秘密查出言行不端的諸多鐵證,遭其他台官彈劾,而被免去了禦史中丞一職,改判蘇州知州;最為活躍的那幾名台官們,也紛紛因平日有所不察而出補遠郡,回返無期;王欽若更是首當其衝,因以‘非台官之身妄行揣測汙蔑’、還有為排除異己而結黨營私之嫌,被判知雷州。

其路途之遙遠,他能否或者抵達任上,還是一未知之數。

官家的未言之意,在這一道道任命下表露無疑:不是口口聲聲稱改判蘇杭為肥差、為賞非罰麼?既然如此,便讓你們如願得償,親自去領這肥差。

至於其他參與鬨事的台諫官們,則在樞密副使梁適的求情辯護下,因‘台官蓋有言責、其言雖過,亦不應受懲’而僅‘取戒厲’,這徹底平息了一場偌大風波。

官家這場罕有的雷霆之怒,牽扯頗眾,尤其是一向恃特權而橫行無忌的禦史台官們,一時間難得地噤如寒蟬。

因他們不再似往常一般盯著一些小差錯張口就來,而要慎重再三後才開口彈劾,也讓曾因此苦不堪言的百官們輕鬆許多。

當陸辭得到這一消息時,滕宗諒早已接到調令,在往虢州上任的路途之中了。

對滕宗諒而言,僅是官階上被降二等,改判較秦州半斤八兩的虢州,簡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總比小饕餮等一乾損友所一致認為的,他將被流放到窮山惡水的嶺南地區的這一結果,要好上千百倍去。

他可渾然不知,自己得到的這一任命背後,經曆了怎樣一番腥風血雨。

倒是陸辭在看到柳七信中心有餘悸提起的那幾日風波後,隱約察覺出什麼。

一時間心情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動,更多,還是幾分複雜的心疼。

他好歹是官家的‘小夫子’,對這威儀漸重的昔日弟子,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在他看來,趙禎心裡給滕宗諒設定的懲處,恐怕打一開始就是判知虢州。

滕宗諒雖是出自愛民的好意,到底是鑄下錯事,哪怕及時進行了補救,國法威重不容輕褻,是決不可明降暗升,對此進行鼓勵縱容的。

趙禎之所以開始提出這一極不妥當的處分方式,恐怕隻是拋磚引玉,等著與人討價還價罷了。

若最初就提出令滕宗諒知虢州,在反對者眾的情況下,隻怕還真會淪落到嶺南等地去。

但在蘇州之後提,無疑能讓人容易接受許多,更容易達成目的。

作者有話要說:曆史上滕宗諒事情爆出時,官家因為聽用了範仲淹和韓琦的求情,先將滕宗諒判至虢州,奪一官;但因禦史王拱辰帶頭鬨不嚴懲就辭職的事,而不得不改判嶽州去(就是修嶽陽樓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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