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2 / 2)

他優雅地坐起身來,一邊往後撥了撥被扯鬆了係繩、披散下來的長發,一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被弄得一片淩亂的衣裳,一邊帶著幾分遊刃有餘地調侃道:“你每要親熱,我從不曾相拒,何故回回鬨得如此急切?再來幾回,你可改狄姓為愣頭,喚你愣頭青好——”

話說至此,一直神色木楞的狄青卻似沒聽到一般,甚至看也不看他,就利落地轉身下了榻。

旋即幾個箭步,便跨到屏風之後,就著陸辭之前用過、還未讓人撤下的舊水,一言不發地衝洗起來。

陸辭先是一愕,再是哭笑不得的了然。

——方才那水,恐怕早已涼透了罷。

在涼水中悶頭泡過一陣後,狄青終於是渾身上下都冷靜了下來。

他一聲不吭地撈起一條乾巾子,稍作擦拭,就換回方才寢衣,若無其事地回了隔間。

陸辭出於對一貫臉皮薄的小愣頭青自尊心的體貼,也未戳穿剛剛屏風後那漫長的沉重鼻息和淅瀝水聲後,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這會兒業已徹底整理好了自身儀容,重歸無懈可擊的優雅模樣——隻除了他眉眼彎彎地躺在床榻裡側,刻意空出足夠狄青躺下的大半邊床,明擺著等對方上來的舉動。

狄青的目光微滯了滯,輕咽了口唾沫,便正色上前,熄了燈,伸手一攬,把陸辭鬆鬆圈入懷中,就安安靜靜地睡下了。

陸辭原還以為,經方才那番亂糟糟的宣泄後,血氣方剛的小愣頭青應還不會饜足,定會再忍不住再折騰一會兒。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狄青那一澡,仿佛真洗出了幾分佛性。

搭在他腰間的那條胳膊自始至終都規規矩矩的,彆說手腳了,就連呼吸都平勻得很,完全感覺不出紛亂的心境。

他這般反常地規矩,卻讓陸辭有些難以適從了。

或許是剛剛的小失利,讓他略不‘甘心’,也或許是狄青一反常態的老實,令他捉弄對方的心思更盛。

他雖為陸母離世而哀痛,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宋人,並不打算真守三年孝期——哪怕是真正的宋人,隻要彆明目張膽地在孝期折騰出子嗣來,眾人心照不宣,也不會有人真盯著後院的床笫去彈劾。

情到深處,水到渠成,他隻能在秦州逗留這麼些時日,難免想多逗逗小愣頭青。

在安然等待一陣後,見身邊人就像雕塑一般紋絲不動,陸辭微彎唇角,往前貼近一些,幾乎是貼著狄青唇畔地親密無隙。

他眸光促狹,輕聲試探道:“真睡了?”

狄青不答,也不動。

陸辭安靜地等待片刻後,不急不緩地又往前蹭了一點,這回隻要再往前挪動半根指節的距離,就能碰觸到對方緊抿的唇了。

明顯地感覺到那一直均勻的呼吸聲忽遲滯了半息,陸辭印證了心裡猜測,眸中笑意頓時更深了,變本加厲道:“真不想與我……再親熱一陣?”

不等狄青內心掙紮完畢,陸辭已先發製人,借著透過紗帳撒下的朦朧月光,在對方抿著的唇上輕輕一啄。

卻不知就在他肆意逗弄的下一刻,一直毫無睡意、全靠默背《孫子兵法》忍耐著的狄青,便無聲地睜開了眼。

——翌日,午時。

終於得以睡個飽足的懶覺,連著奔波了十來天的使團官員,在陸續起身後,相聚著在城中尋了香水堂,舒舒服服地泡了湯後,終於恢複了神清氣爽、精神飽足的模樣。

一想到這幾日閒多難能可貴,又是多虧了柳七和晏殊仗義開口,眾官員就一時對二人充滿了真心的感激。

晏殊與柳七玩笑幾句後,很快便聽他們問起陸辭來。

畢竟在眾人眼裡,除去被吐蕃讚普‘霸占’那陣,三位好友、以及歐陽修這位弟子間,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而秦州城曾為陸辭治地,於情於理,也會儘幾分‘曾經’的地主之誼,怎反而不露麵了?

柳七哈哈笑道:“你們以為攄羽當時為何答應得那般痛快?他其實是也累狠了,隻是能強撐罷了。不然我方才去陸宅探問,怎會被告知人還未醒呢!”

因柳七與陸辭情誼深厚,平日總愛拿這位好友開玩笑,哪怕眾人明知他九成九是在胡說,也還是附和地笑了。

在泡過湯後,還未來得及尋店家結賬,就被告知賬已付過了——再一看,門口等著的,可不就是陸宅裡服侍的仆從麼?

不過他所奉的,並非是陸家主的吩咐,而是另一位狄小郎主的。

一聽狄青自討腰包,慷慨地讓人領他們去城中酒菜要價最高昂的酒樓裡,為他們由吐蕃回返而接風洗塵,柳七倒不似其他人一樣忙於驚喜,而更多的是擔憂。

雖說接待他們的花銷,可從公用錢裡支使,但……他們此回將多留數日,開銷本就增了許多,更何況還要去酒樓吃喝玩樂?

有子京‘濫用公用錢’的前車之鑒擺著,青弟素來審慎,不該犯這樣的錯誤吧。

柳七心裡焦急,趕緊找了個時機,問了問那名陸家下仆。

這才知道,狄青壓根兒就沒打算把酒樓這部分走公賬,而是準備自掏腰包,拿官俸來招待他們。

得知實情後,霎時把柳七感動壞了。

辭弟自汾州領回來的這小崽子,是真沒白養啊!

待他們姑且如此慷慨感恩,更何況是待攄羽呢?

正似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

柳七渾然不知的是,作為他眼中那隻被‘反哺’的烏鴉,因昨晚自作自受,導致渾身上下……都被啃了個乾乾淨淨。

作者有話要說:在這個接吻都要被鎖的年頭……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