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2 / 2)

麵對暗暗勾結、圖謀宋土的遼夏連番所栽的大跟頭,朝野上下皆是一片叫好聲,連民間亦是揚眉吐氣、彈冠相慶。

在這兩場戰役中皆發揮了重要作用的狄青,自然成了京人口中炙手可熱的新貴。

最為艱難的西線戰事不過剛剛啟頭,一時半會難見戰果,原隻是起牽製作用的東線卻是大放異彩,連取戰果,無疑是個意外之喜。

而先前力排眾議,堅持啟用狄青為一路部署的趙禎,此刻亦是意氣風發,既為‘師弟’的傲人戰果感到與有榮焉,又被一頂頂‘用人有道’‘英明神武’的高帽砸得滿心歡喜,乾脆趁著勢頭,再次對狄青予以擢升。

就連見過大小世麵,滿腹經略的寇準,也受此連勝鼓舞,忍不住好心情地在政事堂裡哼起了歌,衝還一臉平靜的陸辭誇獎起了狄青:“你那小兄弟,實在是了不得!若能保持這氣勢,定將前途無量,屆時說不定連你也得甘拜下風,被他甩在後頭了!”

陸辭回以一笑,溫聲道:“那我便代漢臣,承相公吉言了。”

接下來的數日中,他的府邸中不斷迎來前來道賀的親友。

畢竟他常年對狄青那亦師亦兄的愛護,以及狄青對他的敬仰皆是廣為人知。現今狄青飛騰而起,勢不可擋,在眾人眼裡,他這位不是兄長、勝似兄長的存在,自然成了恭賀的對象了。

陸辭麵上帶笑地應付他們,心裡卻始終以憂慮居多——倒不是為了狄青在家書中所提及的活剮遼俘之事。

在狄青看來頗為嚴重的行舉,他倒是認為,在這國難當頭、正需振奮人心的英雄事跡的大好時機,隻需經過放大遼人斑斑劣跡,再在朝野中好生運作一番,掌握輿論風向,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哪怕真有不和諧的聲音,之後要發難狄青,憑狄青這兩場戰事中取得的亮眼戰績,都完完全全能稱得上瑕不掩瑜。

狄青不是柳如京,也不會成為柳如京——當年的柳如京由文入武、於士林眼中,無異於自甘墮落、粗鄙可惡;且柳如京入伍,挑的是皇帝北伐失利、雄心不再的最壞時機,在匱乏獲取戰功、奠定基石的途徑時,他在以武功、戰績服人的武官從中難以立足,也再無法回到文官行列中去,麵對的便是默默無聞,與層出不窮的惡意抹黑。

狄青則是踏踏實實的製科魁首,雖是將帥科,但從出身來看,卻是再純正不過的文臣。

在文武暗中較勁的時刻,朝中正需這麼一位為文官行列增添光彩的‘儒將’存在——哪怕文官們隻是為保全今日為狄青呐喊喝彩、奮力聲援的自身顏麵,他日東窗事發,他們也不會做出將狄青貶到塵埃裡的舉動,而多半會捏著鼻子,先將人保下再說。

隻要狄青一日守在邊關,不會牽扯進汴京這些富貴官的利益關係裡,他們便不會吝於為他助威呐喊,免得這要命的苦差事落到自己頭上。

陸辭執意讓狄青以文涉武,便是為了求這麼一道‘文官’的護身符。

至於回京後將要麵對的紛亂……屆時再做安排,也不算遲。

真正叫陸辭感到擔憂的,還是隨著兩場大多建立在‘運氣’基礎上的大勝的到來,舉國上下逐漸彌漫開的輕敵氣息。

若不是蕭宗餘運氣太‘好’,正正撞上兵法老練、膽略十足的許懷德巡守至承平砦,又因狄青恰好選擇速攻、提前拿下夏寨,讓其搬救兵的行徑成自取滅亡的話……那哪怕兩萬多遼兵的主將是位不如蕭宗餘的草包,守備薄弱的承平砦都必破無疑。

建立在諸多巧合上的大勝,若讓原本忐忑不定的宋人心態膨脹,由畏戰變得過傲輕敵的話……那可就不是兩場勝仗帶來的戰果能彌補的巨大危害了。

陸辭清楚在這舉國歡騰鼓舞的時刻,他貿然出來示警的話,不僅不起效用,反而會激起反叛心理,因此隻有暫時按而不發。

況且在西線軍事分出前期結果前,東線有狄青等強將在,凱歌怕會再唱上頗長一段時間,才會漸漸停歇。

陸辭還未來得及想出相應對策,就很快變得無比忙碌起來:因遼國撕毀澶淵之盟、與夏國暗自勾結的證據確鑿、先前他被擱置的對遼提議重新得到重視,並被迅速予以啟用。

哪怕諸人清楚,這隻稱得上亡羊補牢,總比聽之任之要好得多。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1.鈴轄:

為朝臣充任的軍區統兵官,地位在軍區司令員都部署和部署之下,在都監和監押之上,主管一個路份的軍旅和攻防守備,一般可以領五千兵馬(問為啥狄青可以帶一萬的……因為他還有個張亢打輔助呢)《狄青傳》

2.這場承平砦之戰化用自史詩。

摘自《如果這是宋史3》第二十章,主角是李元昊。

(保安失利後)李元昊打馬轉向,走,去另一邊碰碰運氣。這一次,他們選擇了承平砦。承平砦比保安軍稍大一些,李元昊很重視,他把沒死光的頭項們都撤了下來,直接派上去黨項本部人馬,共三萬餘騎。

這個數字在李繼遷時代從來沒有出現過,稍微往回翻史書,攻擊河湟部吐蕃的藩蘺外城貓牛城時才有這樣的規模。但那是城,這是“砦”!

砦,通寨字講,是防衛時用的柵欄,引申為營壘,那麼它的規模和強度也就可想而知。以三萬餘騎兵的攻擊壓力,按比例計算,不會比當年幽州城裡的韓德讓輕。人多勢眾,黨項人直撲砦門,但萬萬沒有想的是,砦門突然間開了,裡麵的宋軍像保安軍一樣的衝了出來,麵對經過平回鶻、戰吐蕃、掃平整個河西走廊的黨項精兵,宋軍選擇的是出城野戰,近距離肉搏!

惡戰暴發,承平砦外血肉橫飛,曆史沒有記錄這三萬黨項騎兵是不是一次性投入戰場,但宋軍衝出砦門的僅僅是1000餘人,敢於決戰決勝,黨項人被迅速擊潰。當天敵軍敗走,宋軍卻沒有入砦,就在砦門外列陣,他們很清楚,剛才隻是遭遇戰,敵方措手不及罷了。這時入砦,敵人卷土重來,形勢一樣的惡劣。

既要戰,就要打個明白。

果然,不一會兒黨項人就在敗退的路上再次集結,這一次緩步壓來,再沒有開始時的囂張狂妄。形勢在最初的試探之後變得明顯,黨項人清楚地看到,砦門外的宋軍人數有多少,還有他們背後的承平砦防衛強度有多高,隻要認真持重些,勝利仍然牢牢地抓在他們手中!

問題是宋軍是不是這樣想。兩軍列陣,宋軍沉默待戰,黨項人卻一陣紛亂,不一會兒,陣勢分開,有位盔甲鮮明的異族勇士站了出來,隻見他運氣、扶鞍、張嘴……宋軍屏息凝神,結果卻聽到了一大堆的汙言穢語!

這就是黨項人的勇士,這就是黨項人對敵人的尊重。宋軍的回敬是全體繼續沉默,他們的將軍突然間張弓搭箭,一箭射中那個黨項牌的大嘴巴。之後全軍移動,向西夏人施壓,準備第二次衝鋒。

但是沒有衝鋒了,龐大的西夏軍隊竟然在一陣騷動之後,選擇了第二次撤退。當天戰鬥結束,宋軍沒法把西夏人真正的趕走,但是圍砦攻擊的局麵也沒能形成,李元昊的戰前預算再一次落空。事後偵察,他才發現自己的運氣真的是好上加好。

承平砦真的不太大的,可裡麵的守將竟然是儀州刺史、鄜延路兵馬鈐轄許懷德!他是東京禁軍中的殿前司指揮使、左班都虞侯,名副其實的軍中高官。承平砦不是他的守地,他是剛巧巡哨路過這兒,李元昊鴻運當頭,正撞中鐵板。

之後的事情彼此都難受,承平砦變成了一隻刺蝟,李元昊的三萬大軍圍著它、啃著它,可時刻都咬得牙根出血,口腔潰瘍。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到了第6天了,圍砦之戰己經第6天,突入宋境己經有小半個月,李元昊突然下令,馬上走,立即撤回到橫山以北。

他的老巢己經出事了,宋朝的軍隊不止是在頑抗,他們一邊在延州方向集結,向西夏軍隊迅速靠攏,另一方麵己經有大批人馬殺進了黨項境內,成績非常的好,西夏前沿軍寨――後橋寨被攻破,從守軍到物資被宋軍洗劫一空。

那是洛苑使、環慶路鈐轄高繼隆,知慶州、禮賓使張崇俊,柔遠寨主、左侍禁、閤門祗候武英等人率領,幾路聯合,在鄜延路受攻時,反攻進黨項境內。用意非常明顯,李元昊小兒,為何你攻我們就要守?你我同時攻進敵方境內,且看誰的殺傷力更大!

宋軍大獲全勝,第一次接戰,無論是攻,還是守,宋朝軍隊都占據了絕對上風。一時間朝野振奮,從皇帝到士民都彈冠相慶,兩眼爍爍放光……

(可惜的是,也正是接連大勝,讓大宋輕敵,從而導致當時鄜延路的最高軍政長官範雍輕信了李元昊所派牙將賀真的詐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