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1 / 2)

陸辭或涉通奸案之事甫一傳出,立即在京中鬨得沸沸揚揚。

會傳得如此之快,自然少不了台官以及鄭戩等人的推波助瀾——為了避免出現王韶越權動兵、卻因皇帝有意袒護而不了了之的情況,他們自得訊那日起,就一刻不停地造起了勢。

通奸一時倘若真被坐實,那陸辭是靠連中三元的才賦也好,多年建下的政績也罷,甚至是靠捐儘家資、築義莊……所得了多高的聲望,最後都得被毀滅殆儘。

畢竟,較王氏父子與同一女子私通的荒謬相比,陸辭利用權勢,與義莊女使於孝期銀亂,更與道德、律法兼不容,必當予以嚴懲。

此事確實駭人聽聞,趙禎十分確認……嗯,深切懷疑,此為不實誣告。

在起初的震驚過後,官家很快冷靜下來,迅速召來最先上書此事的殿中侍禦史裡行蔣之奇,詢問具體情況。

撇開深得帝心的‘小夫子’那重身份不提,此時的陸辭以宰執身調任為一路經撫使,為實打實的正二品鎮邊大員。

在對他發起正式審判前,自然得有確鑿證據:不然動堪就為一禦史的風聞言事,將重臣從邊關召回的話,豈不是讓敵軍有機可乘?大臣體尊又將成何體統?

蔣之奇得召後,倒未曾遲疑,徑直供出將此事告予他知曉的禦史中丞彭思永;彭思永一轉頭,便供出他的姻親,大理評事蔡仲道;蔡仲道再道是……

兜兜轉轉一大圈,等快問得頭昏腦漲的趙禎,終於轉回另一位禦史官薛增頭上時,薛增卻拒絕交代,隻理直氣壯地推辭說‘年老昏謬,風聞彈劾,難記主名’。

當場便將趙禎給氣樂了。

然而他更清楚,風聞言事,一向確為台諫官的特權,即使這話很是厚顏無恥,也無法就此進行懲戒。

更讓他在意的是,若隻是無中生有,那光憑禦史台一方,在屢屢吃癟後、他們恐怕是既不敢無端針對、也無那能耐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的。

此事背後必然還有推手。

鄭戩對陸辭的仇視已被擺在明麵上,趙禎卻未被這擺得過於明顯的靶子所迷惑,而是在獨自沉吟頗久無果後,單獨召來寇準與王曾。

在府中坐立不安的寇準,得召入宮時,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大半——官家選擇傳立場一貫偏向陸辭的他議事,便象征著對那小狡童當真是全然的信賴了。

二人一到,趙禎先是客氣地賜了座,旋即屏退宮人,開門見山道:“幕後主使為何人,相公們可有眉目?”

寇準不假思索,徑直吐口而出道:“除了那丁家老兒,還能有誰!”

王曾卻是不偏不倚道:“究主使何人,並非當務之急,而首要探清此事虛實。”

趙禎聽出王曾言下之意,蹙了蹙眉,忍住不滿道:“攄羽為人如何,汝等應頗為清楚。他自幼失怙,多年來與娘親相依為命,其新喪時更因過於悲痛、數度昏厥!他豈會濫用職權,於孝期奸一女子?”

眾所周知,陸辭自以連奪三元而聞名天下的那日起,就成了京中所有權貴眼中的東床快婿。

這樣的芝蘭玉樹,何愁身邊無婦?

他哪怕想娶公主,隻要真開了口,趙禎都願意立馬從宗室中擇一品貌出眾者,賜下公主名頭,好能與他匹配。

又哪裡需去與王氏父子同流合汙,去貪那不知廉恥的有夫之婦!

王曾麵不改色道:“正因事涉要員,不論是官家還是鄭戩等人,更當審慎。他們以女方供詞為證,更取得王氏為隨州人士,曾為陸氏義莊女使之憑,非是隻憑空口白話。官家要辨明真偽,當派人監督推鞫,而非一昧因‘為人’而輕物證……如此,縱能按下彈劾奏疏,也因有失公允,而難堵悠悠之口。”

寇準此刻也回過味來,附和道:“不錯。通奸之罪一旦沾上嫌疑,輕則使人狼狽,重則身敗名裂,單憑我等上書,恐無法輕易洗清。陛下當即刻差官據其所指,談究虛實。如真有此事,攄羽辜負陛下信重,其罪之深,當去職貶官,以平天下之怒;如無此事,則要即刻彰示四方,以釋天下之疑。”

在民間,其實早有些關於陸辭的風言風語。

畢竟他年紀輕輕即身居高位,風光無限,身邊竟是一直連位伺候的小娘子都無,平日不尋花問柳,也無紅顏知己,清心寡欲至超脫凡俗的境界,自然會惹人嘀咕。

前段時間,因陸辭當庭與丁謂爭辯時,自絕了庇蔭子孫的路子,等同於斷了聯姻貴人家的念想,對早將這位女婿視作囊中之物的一些權貴人家,自然算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

更讓他們意難平的是,在‘冒犯’他們後,這不識好歹的陸辭還接連被委以重任,繼續扶搖直上。

哪怕是前段日子那場本能讓他傷筋動骨的地動之災、也愣是讓他靠救駕之功而逃出生天,之後更逢良將而屢得破格擢升……

陸辭越是順風順水,就注定越是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了。

通奸之罪向來最難清白脫身,尤其這看似有所實據的情況下,即使最後多半因證據不足而不予懲處,隻要運作得當,也足夠讓陸辭一身狼狽。

再仗著陸辭遠離汴京,難以自辯,這場彈劾會迅速發酵,落得今日這般聲勢浩大的地步,也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