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這封信,明氏高興極了,大喜事還能什麼事,必是皇後有喜訊了!
誰知很快皇後重病的消息就傳出宮來,命婦們不能再進宮麵見皇後,再隔幾月有,皇後便病逝了。
明氏長歎一聲:“那件大喜事,究竟是何事,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了。”
明氏分明在說彆人的事,可謝玄越聽越肅然,平日他總能岔開話頭,說兩句鬆快的話,可今日張著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明氏收了哀容:“是我儘說舊事,來,嘗嘗這個。”
謝玄突然問道:“商皇後過世是什麼時候的事?”
明氏算了一算:“大約快要十七年了。”
聖人封了鳳鸞殿,但不知為何在殿外牆上貼滿黃符,宮人還曾說夜半隱約聽見殿內有嬰兒哭聲,宮們都傳說這是商皇後生前無子,死後執念不散的緣故。
宮中有此傳聞,聖人便請紫微真人作法,作法之後,果然再無人再聽見嬰兒的哭聲了。
謝玄食不知味,勉強吃了與小小回去,明氏送到他們到門前,等他們走遠了,她才喃喃說道:“真像。”
謝玄耳廓一動,聽得分明。
師父,丹書,皇後……
這些不僅年限對不上,更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塊,他撓撓腦袋,問小小:“咱們要不要再去卓一道那兒找一找,說不準還能再找出什麼來。”
一陽真人怒氣衝衝離開賽場,卓一道出來善後,安排好餘下的比武之後,到紫微真人殿中稟報。
小道士將他攔住:“師伯留步,太師父在靜坐齋戒。”
“靜坐齋戒?”卓一道覺得古怪,不說六月雷齋已過,今日又非齋日,怎麼師父突然閉門靜坐了?
緩聲問道:“師父可曾說過為何齋戒?”
小道士搖搖頭:“不知,太師父隻交待咱們打掃卦台。”
紫微真人常年在卦台上打坐觀星,可他究竟看些什麼,卻從沒說過。
采芝伐藥,設爐煉丹,還有氣功劍術,紫微真人全教給徒弟們了。
隻有觀星術,他不曾教給任何人,卓一道跟在他身邊最久,連觀星術的一點皮毛都不曾窺得。
卦台每日清掃,除非紫微真人要占卦,才會吩咐弟子們仔細清掃。
卓一道聽完又問:“師父可曾說過何時出關?宮中用不用藥物?”
兩樁事都是他能問的,宮裡那位貴人的藥多半出自卓一道的手,每有信來,他便將製好的藥送去。
何況將要第三場比試了,紫微真人此時閉關,怕趕不上七星宴。
小道士隻是搖頭:“太師父並沒有彆的吩咐。”
卓一道點了點頭,對小道士道:“知道了,你儘心侍候。”說著轉身離開,回到藥爐之中。
從院中能看見紫微真人的屋子,卓一道回到院中,抬頭一望,回房寫了密密一張紙,交紙交給白術道:“你去把這些藥材預備齊全。”
白術不疑有他,師父癡迷煉丹,除了宮中所需的丹藥之外,偶爾也會突發奇想,用各種藥材搭配著煉藥。
白術應了一聲,剛要取出門去,卓一道又道:“師父打坐齋戒,我也持戒一日,你莫要擾我。”
“弟子明白。”說著取了藥爐。
卓一道看著徒弟出門,關上了院門,散下發冠,從櫃中取出一把小剪,剪下一縷發絲,又將發冠束起。
取出一張黃符,這張符他寫了多日,本想趁著師父在宮內替聖人治病時用的,可連番被打擾,趁著今日師父閉關,用來找兄長的下落。
藥爐中日常點香,計算時辰。
卓一道將小香爐取來,把香灰傾倒在窗外,往裡頭倒入黑白二色米,米粒在香爐內擺出陰陽八卦。
又用碧玉盞取來一盞清水,用銀刀割破指尖,在清水中滴了兩滴血,再用黃符裹起發絲。
取出一根線香,卻並不點燃。
他對著桌前掛的那藥王畫像下拜:“弟子侍奉孫真人幾十載,精誠醫道,濟世扶民,作此旁門邪術,隻為尋親。”
說著對藥王畫像下拜,虔誠叩拜,方才點燃線香。
心中默念兄長的生辰八字,那根線香燃得極慢,香煙慢慢在藥王畫前凝聚,香煙繚繞不去。
卓一道緩緩睜開雙目,想看這一回煙會告訴他些什麼,可這一回,這煙一團團繞在一起,什麼也瞧不出來。
這法子,是他自巫醫古書之中翻來的,每每點香,總有所示。
可這回煙中什麼也沒顯示,他剪下來的那一束頭發,漸漸變白,連同頭頂上未束曾削連根削下的發絲,也一根一根變作銀絲,氣色都跟著暗沉幾分。
卓一道腳下踉蹌,扶著幾案站起來,摸出袖中瓷瓶倒出兩枚丸藥,往嘴裡一塞,嚼碎咽下,這才覺得精神好了些。
皺眉去看那煙霧,麵上失色。
方才跪著瞧不分明,此時站起來看,那團煙分明就是殿宇樓台,他剛明了這團煙便被一陣風吹散了。
線香熄滅,屋中寂寂。
卓一道返身回到房中,打開信盒,從裡麵取出一張張黃符紙。
這是紫微真人從宮中寄給他的,缺少什麼藥品就由他派人送到京城。
聖人精元耗儘,靠著續命的丹藥度日,可這一個月來,丹藥的用量突然增多,由每日一枚變作每日兩枚。
卓一道從未曾疑心過,隻道聖人這是壽數到了,非人力能回天。
誰知過了不久,續命藥的用量又回到原來,由兩枚減成一枚,若是那一枚不是給聖人吃的,那又是給誰吃的?
他曾問過師父,為何金創藥膏會用得這麼快。
師父答道:“聖人久病多怒。”意思便是侍候他的得動轍得咎,這些藥是給宮人們用的。
師父慈悲為懷,他說這些,卓一道從不起疑,直到今日,心中升起一個念頭,聖人久病,可宮中一直沒要過金創藥,若是那藥……是給兄長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