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懷愫/文
謝玄拔出鋼刀, 幾點腥熱濺在他臉上。
嬰孩本在醜臉婦人懷中睡得安謐,被屋中勃然殺意驚醒,“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靜室之中,哭聲尤切。
醜臉婦人趕緊抱著他拍哄,張了張嘴, 口中發不出歌謠聲,隻能用“唔唔”聲哄他, 讓他趕緊安靜下來。
謝玄殺了嶽一崧, 出刀拔刀, 出手極穩,盯著嶽一崧的屍體出神。
既然商家人個個都想他天打雷劈, 那就叫他天打雷劈, 正好用他的屍體把紫微真人引出來。
謝玄把嶽一崧的屍體裹起來, 看了看床上的小小, 她還在高燒,自然不能跟著去。
絞了塊巾帕替小小擦汗, 又給她喂了些水,小小張開嘴喝了幾口, 迷迷糊糊扯住謝玄的袖子,心裡知道他是這樣要走,可喉嚨裡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謝玄摸摸小小的額角:“乖, 你受了傷,報仇的事就交給師兄。”
先殺紫微真人,再殺狗皇帝。
小小想要搖頭, 可怎麼也動彈不了,眼前光一黯淡,心裡知道不能睡,可身子怎麼也撐不住,眼睛一闔,睡了過去。
謝玄給她掖了掖被子,手指摩挲過她的麵頰,轉身走到桌前。
將鋼刀上的血擦乾淨,摸出身上金銀,擺在桌上,對醜臉婦人作揖:“累你照顧她們,等事成之後,我自然來接她,若是我沒能回來,等她傷好了,也能自行離開。”
醜婦抱著孩子連連搖頭,目光急切,想拉住謝玄。
可她口不能言,又拉不住謝玄,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謝玄走到門邊,想回頭再看一眼小小,可他腳步頓住,緊一緊手中鋼刀,並沒有回頭。
若非宮中大亂,皇帝身邊必然守衛百倍,刺殺他沒有這麼容易,今日是天賜良機,絕不能錯過。
謝玄帶著嶽一崧的屍首來到藥宮前,控風驅動屍體走到藥宮門前跪下,引天雷劈打嶽一崧的屍體。
他就藏在牆頭,抱臂看著。
袁一溟進入藥宮後殿,親自取了一碗血,將這血入藥,灌到玉葫蘆中,換了一身裝束,悄悄出了藥宮。
小太監將袁一溟的行蹤稟報給貴妃,貴妃懶洋洋一笑:“知道了,你退下罷,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人進這間屋子。”
謝玄跟在袁一溟身後,方才的大亂已經平息,宮城內外皆靜,醞釀著更大的變故。
走了半路,宮道之中響起一點腳步聲,謝玄禦風如飛,袁一溟氣息綿長,這細碎腳步聲自不是他們二人的。
袁一溟腳步一頓,回身道:“出來。”
謝玄藏在牆後一動不動,袁一溟又道:“出來!”
這一聲比方才一聲更急,隱帶怒火,就見牆邊轉出個小太監來,細腰柳背,哪裡像個男人。
謝玄眉頭一挑,就聽見一管嬌滴滴的聲音:“袁大人這是要去見聖人?”
袁一溟聽見這管聲音,先自軟了下來,厲聲道:“胡鬨!怎麼這個模樣出來?若叫人看見如何是好?”
那道細影聞言一頓,立著不動,袁一溟先向她走來,拉住她的胳膊:“你身子不便,不該以身涉險。”
那道細影一把攥住了袁一溟的袖子:“我擔心你。”
袁一溟看了看她,放她一人實在不能安心,隻能將她帶去:“走罷。”
貴妃緊緊跟在袁一溟身後,兩人躲躲藏藏走了片刻,袁一溟停了下來,貴妃輕道:“這是……奉先殿?”
袁一溟一言不出,帶著貴妃走到殿門前。
謝玄剛要跟上,便見奉先殿四周布滿了人,簷上埋伏著機弩手,四周暗影林立,把奉先殿圍得鐵桶一般。
一個灰衣老太監打開了殿門,殿中香煙嫋嫋,重幛疊幔,蒲團上跪著黃衣老者,就是方才應當出現在七星宴上的聖人。
他白發回春,跪在祖宗牌位前祝禱,聽見袁一溟的腳步聲道:“來了。”
貴妃嚶嚶哭了起來:“嚇死我了,我還當這輩子都見不著陛下了。”
聖人衝她招了招手,摸摸她背:“蠻兒嚇著了罷。”
貴妃立時泣道:“玉台之上,蠻兒見陛下忽然變成一具人偶,還以為陛下當真中了邪術,若非袁道長救我,我隻怕已經死在寧王的刀劍下。”
“那是木傀儡。”聖人一麵說一麵笑:“七星宴之前我便接到暗報,說有人意圖行刺,這才布下此局。”
借刀殺人,一石二鳥。
既掃平了宮內宮外的把頭勢力,又除掉了各藩王,將各封地收回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