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2 / 2)

郅玄 來自遠方 7968 字 9個月前

聲音響亮,彙成一股,一度壓過冷風。

此時此刻,人群後的中大夫就顯得格外突兀。

在他猶豫是否行禮時,巫醫語調忽然變得高亢,祭台上的郅玄高舉禮器,將尚未凝固的鮮血潑灑向祭台四周。

屬民們陸續站起身,環繞整座祭台,跟隨巫醫的節奏,發出潮水般的高呼。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席卷而過,直衝雲霄。

正午時分,祭祀臨近尾聲。

作為犧牲的牛羊被從柱子上解下來,就是挖掘坑灶,架鍋燒水燉煮。

按照規矩,煮肉時不加鹽,也沒有任何去腥的調料,變色就撈出,味道自然不會多好。然而,作為祭祀的一部分,犧牲的肉十分珍貴,哪怕味道不好,眾人也會十分珍惜地吃下去,連碗底殘留的血水都舔得一乾二淨,不會浪費一點。

祭祀結束後,無需甲士開路,屬民主動向兩側分開,目送郅玄的車駕經過才陸續散去,或回城,或結伴返回村落。

中大夫落在眾人後,親眼目睹郅玄在屬民中的威望,想起佐官勸說自己的話,憤怒和煩躁逐漸消退,理智回籠,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他根本不該寫那封信。就算是寫,也不該提到密氏!

弄巧成拙,畫蛇添足,當真是後悔不及。

奈何信已經送出,想追都追不回來。考慮到這封信可能帶來的後果,中大夫不由得冒出冷汗。

不等他想出解決辦法,忽然有侍人來傳話,道公子玄要見他。

換成兩天前,中大夫定會喜出望外。但在此時此刻,他隻感到手腳發冷,涼意不斷躥升。

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腦海,他懷疑公子玄設下圈套,故意不見他,借此激怒他,讓他做出不智的舉動。

如果真是如此,是否意味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對方掌握?

越想越是心中發涼,中大夫甚至有種衝動,不見公子玄,立即出發返回西都城。

可惜,這是無法實現的願望。

乘車來到公子府,見到之前多次敷衍他,如今卻麵帶笑容的府令,中大夫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當即雙腿發軟。雖然強撐著維持鎮定,發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

府令既無安慰也無譏諷,僅是遵照命令,親自帶他前往書房。

“請。”

中大夫向前邁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濕泥中,隨時隨地都可能陷進去,就此萬劫不複。

郅玄依舊穿著祭祀時的黑袍,頭戴玉冠,腰間佩有玉飾和彩寶。佩劍已經解下,放在案旁的架子上。

中大夫走入室內,無論心中如何想,禮儀上仍分毫不差。

“見過公子。”

郅玄起身還禮,隨後道:“君請坐。”

兩人落座,中大夫再是惶恐,到底記得自己的職責,當麵遞出西原侯的旨意。

郅玄雙手接過,展開之後看過一遍,道:“君上有旨,玄自當遵守。”

中大夫沒出聲,直覺告訴他,郅玄的話沒有說完。

果然,下一刻就聽郅玄道:“正巧,玄也有要事稟報君上。”

對上中大夫的視線,郅玄拿起放在案上的婚書,道:“我與公子顥定下婚約,當稟報君上。”

什麼?!

公子顥?

北安國的公子顥?

中大夫愣在當場,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公子,此事當真?”

郅玄將婚書展開,示意中大夫自己看。

看到竹簡上的內容,確定公子玄不是虛言,中大夫額頭開始冒汗,臉頰抖動,沒能堅持更久,當場匍匐在地,顫聲道:“請公子饒我性命!”

“君何出此言?”郅玄狀似不解。

中大夫唯有苦笑。

稍有政治覺悟的人都會清楚,這場婚盟代表著什麼。

一旦婚書內容公之於眾,公子玄的世子之位板上釘釘。

除非密氏有通天的手段,亦或是公子玄突然發生意外,否則的話,出於各方麵考量,朝中卿大夫必然要推公子玄上位。

想明白之後,中大夫忽然鎮定下來。

作為一個家族的掌舵人,他既然敢做二五仔,自然能力不凡。之前是他過於傲慢,輕看公子玄,才會犯下致命錯誤。如今醒悟過來,自然要設法彌補。

思及此,中大夫一改之前的不安,正身而坐,向郅玄拱手。

他打算為自己也為家族做一場-豪-賭。

贏了,家族更上一層樓。

輸了,下場同樣可以預料。

他已經想明白,從公子玄歸來,他就落入圈套,還是自己踩進去,怨不得彆人。

那封書信送到西都城,西原侯不會再用他,密氏也不會再信他,政治生涯斷絕不說,性命都未必能保住。

想要擺脫困局,他就要走出第三條路,眼前的公子玄是最好的選擇。

“句炎願為公子驅使。公子活我性命,句氏唯公子馬首是瞻!”

話落,句炎拱手下拜,以中大夫的身份向郅玄行臣子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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