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1 / 2)

郅玄 來自遠方 8667 字 6個月前

郅玄突然改變態度, 西原侯心中登時拉響警報。眼前的一幕何等熟悉,熟悉到讓他不自覺肉疼。

當初郅玄就封,從西都城帶走的人、糧數量驚人。

隻是當時的他尚未露出獠牙, 即使挖了西原侯牆角,尚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方才郅玄鋒芒畢露, 隻差一步,父子倆就會徹底撕破臉皮, 突然間轉換姿態,不得不讓西原侯小心應對。

自登上國君位, 除朝中大氏族,尚無一人讓他如此警惕。

不承想打破慣例的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而且是常年打壓, 以為不學無術的那一個!

西原侯心中滋味難言, 郅玄無意顧忌他的心情,笑容可掬, 和當初拍西原侯馬屁時彆無二致。隻是出口的話卻截然不同,一字一句都在朝西原侯的肉上紮,針針見血。

“父親, 玄同公子顥定下婚盟,不論嫁娶隻結婚約。玄奉命戍邊,不便往他國久居, 公子顥亦然。我二人決意北上草原,擇一地建城。”

郅玄語速不快不慢,如同閒話家常,道出的話卻飽含深意。

以他和公子顥的身份,長期停留彆國都不合適,在兩國之間建城也會打破平衡, 難言會帶來何種後果。

經過認真商議,兩人決定在草原建城,既為舉行婚禮,也為向其他諸侯國展示力量。等到雙方的軍隊站穩腳,不出意外地話,必然繼續向北擴張。

趙顥有沒有這個意圖暫且不論,郅玄的確有此打算。

他看過輿圖,中原諸侯國林立,彼此間時有征伐,滅國之戰也不罕見。但是,即使在滅國戰後,勝利一方也不能隨意占領土地。

在分封製度下,大小諸侯國的土地本質上屬於人王。除非人王實力衰弱到無法號令天下,不然地話,中都城的旨意下達,諸侯必須遵守。哪怕是吞下去的土地,照樣要讓出來。

獨特的政治形態,催生出獨特的權利架構。

最直接的體現,滅國之戰發生,戰敗一方的諸侯血脈多數得以保留。運氣好地話,仍可以得到分封,不為國君也是大氏族。除非像陶國一般觸怒人王,被天下諸侯共討,以至於血脈斷絕。

戰勝一方也很少下死手。

畢竟利益隻是一時,記錄在史書中的名聲卻會傳到後世。

郅玄認真翻閱過史料,凡是能找到的國戰記載,他統統看過一遍。

以西原國為例,從初代國君就封到渣爹繼承君位,發動的國戰大大小小百餘場,滅掉的諸侯國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可對照史書,這些諸侯國並未徹底消失,有半數讓出部分城池得以複國,半數雖然湮滅,國君血脈仍存,在中都城的庇護下發展為一方大氏族,甚至在人王手下為官,生活過得相當滋潤。

反觀西原國,在國戰後拿下部分土地,滿打滿算,能耕種的不過三分之一。對比國戰的付出,未必占到多少便宜。

個彆戰爭不占理,還被史官大書特書傳遍各國。

出戰的西原侯十分惱怒,又不是他想打,是戰敗那個先動手!是,的確是他不對,可他已經派人道歉,對方不同意就是要打,他總不能站在原地等挨揍吧?!

對方不禁打,一拳就倒地也是他的錯?

他根本沒滅國,也沒打算殺人,還把那一大家子全須全尾的送去中都城,算是仁至義儘,憑什麼要背負如此罵名!

這個憋屈的國君正是郅玄的曾祖父。

奈何史官不管這些,過錯在你,你還打贏了,彆國被滅,一切照實記錄,絕不摻雜半點個人情感。

當時的西原侯被氣得吐血,卻是毫無辦法。史官實在惹不起,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祖先的教訓提醒了郅玄,要想擴大地盤,千萬彆在中原找,至少短時間不行。大可以將目光放到北邊,有事沒事撥拉兩下戎狄,他們敢吱聲嗎?當然不敢!

如果有大無畏的勇士,那更好!

瞌睡送枕頭,更有理由朝北麵策馬揚鞭。

定下這個基調,郅玄愈發覺得和趙顥聯姻好處不少。沒有這場婚盟,他朝北邊伸手還要找個理由,如今完全不用。建城,清掃周邊,遇到不聽話的狄戎順便收拾,都是理所應當。

不小心收拾得太乾淨,那也不是他的錯。

軍隊太能打,他也沒轍。

計劃很完美,若想邁出第一步,需儘快劃定地盤建造城池,完成兩人的婚盟。在這之後,撥拉周邊的狄戎才名正言順。

出發掃北、建城、舉行婚禮,一件件執行下來所費不貲。郅玄要通過商隊購糧收麻,衰弱密氏,還要繼續封地建設,處處都要錢,手頭實在很緊。

如此一來,挖西原侯牆角就很有必要。

如果西原侯不召他來西都城,他也要想辦法來要錢。如今直接下詔,不管本意如何,梯子遞到麵前,不向上爬絕不可能!

郅玄心中早有腹案,不顧西原侯逐漸發青的臉色,掰著手指計算婚禮所需。

他和趙顥不娶不嫁,聘禮嫁妝都要準備,並且要一式兩份,才不落大國的威風、

他身為國君嫡子,母親是出身東梁國的女公子,婚禮所需更要豐厚。如今梁夫人不在,西原侯身為父親是不是要給雙份?

他奉命戍邊,將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條,不亞於守邊的大氏族。身為國君和父親,西原侯也該有所表示。

此外,他之前獵得犀牛入貢中都,人王賞下美玉,也是給西原侯大長臉麵。出於對兒子的獎勵,是不是應該意思意思?

還有,作為戍邊的嫡公子,就封一年,至今未收到俸祿,這很說不過去。他能賺錢不假,但該給的必須給,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他要建設封地,建設新軍,還要清掃狄戎,一樁樁算下來,西原侯都應該給錢。

彆說是國君,就算是氏族家主,對在外闖蕩的孩子也不會吝嗇。不說天天給錢,隔三差五貼補一下總不能少。

郅玄每說一個理由,西原侯的臉就黑上一分。等他十個手指頭數完,絲毫不停頓,又開始從頭車軲轆,半點不給西原侯組織語言的機會。

更加過分的是,部分主旨換個說法,又是一個要錢的理由,雙份!

半個多時辰過去,郅玄仍在滔滔不絕。

西原侯眼前發黑,臉色更黑。他雙手緊握,不斷告訴自己不能衝動,絕不能衝動。如果不這麼做,難保他不會怒氣上湧,當場滅掉對麵的兒子。

見西原侯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呼吸變得急促,郅玄總算暫停片刻。

他今天的目的是要錢,不是把渣爹氣到咽氣。雖然後者的可能性實在很小,也要防患於未然。

就目前而言,仍需渣爹坐在國君的位置上,和大氏族們鬥智鬥勇。自己還需要時間發育和培養實力。等到可以掀桌的那一天,渣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彆說他不孝順,任誰遇到這樣一個渣爹都孝順不起來。

見郅玄停下,西原侯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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