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聽聞此事,倒是沒有訓斥,命人將馬王送回去,另挑兩匹溫馴一些的送來。
馴馬奴逃過一劫,再不敢自作聰明,按要求送來兩匹戰馬,總算平安無事,沒有再出亂子。
在隨行人員上,由卿擬定名單,交郅玄過目。
西都城不能無人留守,四卿之中必須留下兩人。粟虎是正卿,國君成婚必須在場,自然不能留在城內。經過一番討論,三人之中,範緒和欒會留下,羊皓同行。
之所以是範緒和欒會,全因比起羊皓,郅玄更加信任他們。
羊皓先前搖擺不定,郅玄對他觀感一般,就算有羊夫人的關係也不可能把後背交給他。
名單定下,四卿均無異議。
對於空出來的兩個卿位,粟虎等人沒說,郅玄也沒有多提。
不是朝中沒有合適的人選,而是粟虎等人刻意壓製,儘可能拖延時間,以期徹底瓜分密氏留下的權利,壯大自身。
郅玄則是打著上軍的主意。
粟虎、欒會和羊皓已領中軍和下軍,範緒家族的特殊性注定他們不會獨掌一軍。
密氏滅亡後,上軍群龍無首,軍中大小氏族處於混亂狀態。粟虎等人礙於規矩不能明麵插手,卿位沒有填補,旁人更無伸手的餘地。
這就給了郅玄可操作的空間。
在朝中卿大夫瓜分密氏的土地和財富時,他陸續向上軍安插人手,其中就有從狩獵隊中甄選出的氏族和國人子弟。
將上軍攥到手裡,和新軍聯合起來,他就能抗衡中軍和下軍,在軍權上保證不弱。
至於密氏留下的土地,郅玄絲毫不急。
氏族鑽空子將大部分公田轉為私田,郅玄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方上報多少公田他就收下多少,餘下的問都不問。
氏族以為郅玄知情識趣,以此向各家示好,陸續放下心來。
殊不知密地的命脈早被郅玄握在手中,無論歸屬哪家,隻要他一聲令下,商隊不再收麻,密地定然大亂。
不想亂局擴大,土地怎麼吞進去的就要怎麼給他吐出來!
現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暫時無暇處置此事。等他騰出手來,一定會讓占他便宜的人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公田改為私田,公然侵吞屬於國君的土地,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不相信粟虎和範緒不知道,但氏族的特性決定他們不可能出麵追究,反而會幫忙遮掩。
由此可以看出,郅玄之前的擔憂正逐漸成為現實。
隨著身份的轉變,先前支持他的勢力,在某些情況下,遲早會成為他的對手。
“預料之中。”
掌握公田轉為私田的關鍵證據,郅玄就不再提此事。褒獎查出實證的中大夫句炎,讓他暫時停手,不要再繼續查,以免打草驚蛇。
“此間事了,必重賞。”
郅玄向來不打誑語,說到一定做到。
聽出郅玄的暗示,句炎的心跳得飛快。
他知道以自己的資曆無法同粟虎等人同列,但隻要努力,誰能斷言今後沒有機會。不能做卿,升任上大夫,同樣是家族的飛躍。
思及此,句炎俯身下拜,對郅玄的忠誠度飆升,目光湧現狂熱。他會用實際行動證明,君上重用他,他絕不會讓君上失望!
西都城的事處理完畢,郅玄收到趙顥來信,信中寫明他已經出發,將在邊地等候郅玄。
雙方約定日期,郅玄不再拖延,當日朝會之上宣讀隨駕名單,早有準備的卿大夫應諾領命。
待到出發當日,西都城外旗幟招展,全副武裝的甲士列成長龍,拱衛出行的氏族車輛。
為首一輛戰車上,郅玄身著冕服,冠垂旒珠,腰佩王賜劍。送行的粟虎等人身著爵弁服,肅穆立在車前。
隊伍最前方,幾名巫正在祝禱,赤足踏在雪地上,將羊首和牛首投入火中,在火光躥起時大聲高喝:“祝!”
火光減弱,巫俯身在地,高聲道:“君上此行大吉!”
“善!”
聽到巫卜出的結果,君臣均是大悅。
“君上一路順風!”
粟虎率領百官恭送郅玄,長袖被風鼓起,垂在冠下的絹帶隨風飛舞。
告辭群臣和城外的百姓,郅玄下令隊伍啟程。
城頭上,甲士吹響號角,蒼涼的聲音穿透北風。
城門前,群臣和百姓一同目送戰車前行,直至整支隊伍化為一個黑點,消失在皚皚白雪之中,方才轉身回城。
城民為君上成婚喜悅,氏族卻十分清楚,婚禮之後,君臣之間的關係定然會發生改變。
誰強誰弱,風向如何,暫時不得而知。
唯有等婚禮結束,郅玄歸來,一切才能見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