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貪過心,為什麼連這麼一點點念想都不能得到滿足。
她的世界裡,能容得下路邊的雜草,流浪的小貓,卻連他這一點點微小如塵埃的存在,都容不下去嗎?
......
葉帆說,靳時躍,你能不能有點底氣。
過去的種種曆曆在目。
事實證明,在她麵前,他又哪裡配得上“底氣”兩個字。
不再去看那些隻有紅色感歎號的自言自語,將手機鎖屏,扔到了一旁。
重新閉上眼睛,安靜地躺著。
一動未動,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隻不過跟葉帆在一起,就不會有冷場的時候。嘰嘰喳喳,像麻雀似的。
他不停詢問:“你是不是跟你媳婦兒發生啥了啊?不應該啊,你怎麼可能會跟她吵架啊,那不得百依百順天天捧著供著啊,就算她要打你,你這種戀愛腦尿性,肯定都會替她動手吧?”
“那到底怎麼了啊?什麼事兒能嚴重到讓你離家出走啊?”
葉帆一驚一乍的,“該不會她要跟你離婚吧?你不會淨身出戶了吧?”
離婚兩個字終於讓沉默的靳時躍有了反應,他瞬間睜開眼,陰鷙目光如同鋒利的刀子,狠狠剜向葉帆,幾乎磨著牙:“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葉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馬又做出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你要住就讓前台重新給你開間房。”靳時躍指了指門口,“出去,讓我安靜會兒。”
“行吧,那你好好休息。”
葉帆轉身朝門口走去。
然後剛走到門口,手機響了一聲,來了一條消息。他看到後,頓時停下了腳步。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靳時躍,最後一邊發著消息,一邊又折回房間,一副大發慈悲的口吻:“我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兒,還真不放心,給你點了個外賣,來了我就走。”
靳時躍揉著脹痛的太陽穴:“用不著你操心。”
說著,他慢吞吞起身。
葉帆問:“你乾嘛?”
靳時躍往浴室走,“衝個澡。”
身上酒味太重了很不舒服。
葉帆一時反應大得很,立馬跑過去擋在靳時躍麵前,製止:“誒,你彆洗,你就這樣比較好......”
靳時躍皺起眉,沒什麼耐心,語氣都要重些:“說什麼屁話。”
葉帆吞吞吐吐半天,最後他自己衝了進去,“砰”一下關上了門,“我的意思是,我要用洗手間,我尿急。”
靳時躍似乎忍無可忍地按了按鼻梁,煩躁到一度快要爆粗口。
他深吸了口氣,儘量將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走去了冰箱,從裡麵拿了一瓶水。
擰開瓶蓋往嘴裡灌,冰涼的水從喉嚨間向下流淌穿過胸膛,終於稍微澆滅了些內心的燥。
一瓶水幾秒鐘喝空,他將空瓶扔進垃圾桶。
隨手擼了擼亂糟糟的頭發。
他還是很想給她發消息。
所以再一次拿起手機。
剛剛開機,有些app消息通知延遲了。
這會兒,一解開手機,某書就推送了一條通知欄。
顯示著孟璃發了新筆記。
他第一時間點了進去。
緊皺的眉宇幾乎是頃刻間鬆緩開來,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發過的筆記。
準確來說,她昨晚發了兩條新筆記。
第一條:【有一個飛行員老公是什麼體驗,那就是能吃遍世界各地的美食,我的專屬美團外賣員,我太幸福啦!】
配圖是他給她買的那些特產,被她放進櫃子裡擺得整整齊齊,放滿了整整一個櫃子。
第二條:【我的專屬熊貓,躍躍。】
配圖是啃著竹子的熊貓玩偶躺在枕頭上,還蓋了一點被子。
靳時躍知道自己很沒有出息。
明明前一秒還失魂落魄得要命,可在看到她發了關於他的動態,甚至還說了“老公”“幸福”這些字眼,他的那些落寞難過,瞬間煙消雲散。
情緒輕而易舉被她操控,身不由己。
他抓著手機,大步流星走去了浴室,拳頭敲得砰砰響,沉聲命令:“趕緊出來,我洗澡回家了。”
急不可耐,刻不容緩。
他要馬上回去找孟璃。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又響了。
他都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葉帆就唰的一下打開門,迅速衝了出來,非常積極:“我開我開,我去開。”
葉帆跑去門口,打開了房門。
然後他就聽見葉帆說:“趕緊去好好哄哄吧,我看著都揪心.......”
靳時躍像是瞬間意識到什麼,而後立即邁步走過去。
剛走了幾步,就與匆忙進來的孟璃,打了個照麵。
靳時躍頓在原地,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外賣到了,”葉帆笑著說,“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倆聊。”
他非常識時務的溜之大吉,走時還帶上了門。
現下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空氣陷入靜謐。
孟璃看見他此刻的現狀,心臟像是被什麼重重一擊,細細密密的疼。
一時間也愧疚得無法言喻。
靳時躍被她看得莫名心裡發慌,他垂著眸舔了舔唇。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鬼樣子,不動聲色地理了理身上皺巴巴的襯衫。
沉默半響。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靳時躍微怔。
他為他騙她飛航班而道歉,那她又是為什麼?
“該道歉的是我,靳時躍。”
孟璃似乎有些無地自容,她垂著頭,咬了咬唇瓣。手用力揪著衣服邊角。
靳時躍看出她此刻的不安。
她咬著唇,唇瓣被她咬得發白,在輕輕發顫。
靳時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指腹撫上她的唇,溫柔地摩挲,低著嗓:“彆咬。”
他這麼一說,孟璃像是更無顏見他,頭埋得更低,“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聽到我打電話說的話了對嗎?”
她無法想象,昨晚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更無法想象,他在聽到了她那樣說的情況下,是怎麼做到還能一如既往的對待她,對她笑,像什麼沒發生一樣送她熊貓玩偶和那些特產,甚至在離開前還溫柔地吻她,叮囑她早點休息。
他會有多難受,躲在這裡獨自舔舐傷口。
今天早上她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關機,打了好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當時也在想,或許真的去飛航班了,張姨畢竟不是業內人員不知道內部情況,萬一臨時有飛行任務也說不準呢?
可她在家裡卻坐立難安。突然想起她加了葉帆的微信,所以就給葉帆發了消息,問靳時躍今天是不是有航班?
葉帆很快回複她:【有個屁的航班,在酒店裡喝大酒,快喝死了。】
猶如被瞬間棒頭一喝。她立馬問了葉帆是哪裡酒店,趕了過來。
然後就看見,一向養尊處優每一根頭發絲都精致的靳時躍,此刻狼狽得不修邊幅,破碎的站在她麵前,天之驕子被剔去了傲骨,被風雨折斷了羽翼,傷痕累累遍體鱗傷。
這屋子裡彌漫著濃烈的酒精味,刺激著她每一根神經。
她懊悔不已,往他懷裡一撲,試圖抱住他,“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麼說的,那不是我的本意,你不要生氣好嗎?”
靳時躍下意識往後退了下,怕身上的酒味熏到她,“我身上臟。”
孟璃不鬆手,抱得更緊,靳時躍無奈,也實在克製不住,摟緊她,輕輕摩挲著她的肩膀,安撫她:“我沒有生你的氣。”
孟璃說:“但是你不開心,對嗎?”
靳時躍又沉默。
孟璃問:“為什麼不像上次那樣坦白?直接告訴我,你不開心。”
靳時躍一直都是個坦蕩的人,他從來都勇於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像上次她痛經瞞著他,他會直言告訴她,他不開心。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他終於開口,“我不敢。”
孟璃愣了愣,抬頭看他:“為什麼.....”
他的眼眶發了紅,紅血絲更深。避開她直勾勾的視線,閉了眼。
那麼高大的身軀,此刻卻漸漸彎下腰背,像緊繃的弓弦。臉埋進了她的肩窩,呼吸熨燙她的皮膚,好幾次深呼吸後,聲音變得嘶啞,低得幾不可聞,“我怕你離開我,孟璃。”
他哽咽著,艱澀得難以開口。
無助得像個孩子,迫切的、急切的表達,“我愛你,孟璃,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所以即便你的心裡裝著彆人,也沒有關係。”
“隻求你,彆離開我,彆放棄我。”
他哭了。
眼淚滴上了她的皮膚。
滾燙得,快要將她灼化,灼得她都心都疼了。
鈍痛感蔓延開來,她有些無法承受這樣的痛。
她都這樣痛,那他呢。
幾乎瞬間理清了思緒。
篤定他了解她和梁單的那段過去。也篤定,昨天他不光聽到了她和劉玉琴的對話,也看到了梁單給她發的消息。
而她卻一再撒謊欺騙他。
她絕望地閉了閉眼,愧疚到恨不得一頭撞死來謝罪。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天大的罪人。
孟璃捧起靳時躍的臉,四目相對。
那雙繾綣旖旎的桃花眼裡,是濕漉漉的水意。他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她連忙摸出自己的手機,想去找梁單的對話框,可翻了半天都沒翻到,而後才想起來她把梁單拖進了黑名單。
她從黑名單找到了梁單,點進去,將手機遞到他眼前,讓他能看清聊天記錄。
“我隻是把孟晶出軌的證據發給梁單。”她解釋。
靳時躍當真仔細看了眼聊天記錄。
她的態度很冷漠。對梁單毫不客氣的冷嘲熱諷。
昨晚到孟璃出現之前,這期間其實靳時躍的腦子裡總會忍不住出現孟璃和梁單聊天的畫麵,在想孟璃和梁單聊天時,是不是也和他聊天時那樣?他們會不會舊情複燃?
一度快要被自己的幻想逼瘋。
可聊天記錄與他的幻想截然相反。
他欣喜若狂,狠狠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新的顧慮又出現。
梁單和孟晶結束了的話,孟璃會不會重新和他在一起?
畢竟梁單是她的初戀。
孟璃這會兒像是看穿他的想法,捧著他臉的力度更大了點。
“我跟梁單可能確實有過那麼一段,可我準確的來說,沒有真的喜歡過他。他和孟晶,不對,我、孟晶還有梁單.....”孟璃腦子很亂,像是突然喪失了語言的組織能力,語無倫次。
她的額頭抵住他的,挫敗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一時半會兒該怎麼跟你解釋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情,我的家庭遠比你看到的還要複雜。”
她真誠的道歉:“但昨晚我的確騙了你,是我的錯,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靳時躍瞳孔越發幽深,不容置喙:“我隻要你回答我,答應我。”
說你不會離開我。
孟璃抬眼,重新看他。
兩人的目光交織。
她將他眼裡的期待和忐忑看得一清二楚。
她抬起下巴,去吻他眼角的淚水。
靜默片刻,反問他:“你看到我新改的微信名字了嗎?”
靳時躍的心臟仿佛被無形的手攥緊,“嗯,是什麼意思。”
孟璃懲罰般撞了撞他的額頭,“你是不是白癡啊?平常不是挺聰明嗎。”
靳時躍呼吸停滯。
“十月,去夢裡。”
她笑起來,
“靳時躍娶孟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