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年初一的晚上,本該是闔家團圓、喜樂無憂的好日子,縱|情吃喝玩樂、萬事不掛心才是,但卻人心不平,暗流洶湧,就連容華公主,也憋著一肚子的氣。
她心中惱怒母後,就憑一隻長生鎖和那呆老頭的幾句瘋話,就認了溫氏做了女兒,還要她叫她姐姐,心裡頭,簡直快要氣瘋了,為向母後表示她的不滿,今天一直悶在自己的飛鸞殿裡,等著母後來看她、哄她。
可是容華公主等來等去,等了快一天,太後都沒有來,她派侍女出去打探,侍女回來報說,太後娘娘在陪楚國夫人遊玩買賣街,容華公主聽了更是生氣,心頭火噌噌直往上竄,發|泄般把案桌上物事,全都拂掃在地。
伺|候的宮女們,嚇得垂首跪地,不敢言語,容華公主望著一地狼藉,心中正怒氣翻湧時,忽然間又鼻子一酸,滿腹的怒火,瞬間都變成了苦澀,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隻是眼前越來越模糊,最後伏著案桌,忍不住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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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天黑,自買賣街回到慈寧宮、等著嘉儀來同她一起用晚膳的太後娘娘,等來等去等不到女兒,擔心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沒來,終於如容華公主所願,來到了飛鸞殿。@無限好文,儘在()網
飛鸞殿中,容華公主的兩隻眼睛,都已哭成了腫桃兒,太後見了大驚,忙上前摟著愛女及問:“大過年的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誰欺負她?
……還不是那個溫氏!既搶走了她的明郎表哥,又要來搶走她的母後!!
容華心中這般怒吼,卻也不敢對母後直言,隻低著頭,抽抽噎噎。
太後看得心疼不已,忙命宮女捧了熱水來,親自擰擠毛巾,一邊為容華公主擦拭淚痕,一邊柔聲問道:“到底怎麼了?誰把你惹哭了?”
她看女兒還是低著頭不說話,抬指輕刮了下她的鼻尖,溫柔笑道:“對母後,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麼?”
容華公主啞著嗓子道:“……是母後……把我惹哭了……”
太後訝道:“這是什麼話,母後隻盼著你天天都高高興興的,哪裡舍得你掉一滴眼淚?!”
容華公主仰起俏臉,一雙眼紅通通的,“……我怕母後有了……有了楚國夫人,就不要我了……”
太後啞然失笑,“母後怎麼會不要你”,她將女兒摟在懷中安撫道,“你們都是母後的女兒,在母後心中是一樣的……”
……可她……隻想做母後獨一無二的女兒……她無法忍受母後用同樣慈愛的眼神看溫氏,無法忍受母後同樣這般溫暖地摟抱著溫氏,無法忍受母後從此待溫氏與待她一樣……不……甚至比待她更好……
依伏在太後懷中的容華公主,越想越是心焦,眸光漸轉暗沉。
……母後是她的,明郎表哥也是她的,她要一一奪回來,除夕夜失敗了有什麼要緊,她還是未嫁之身,還有的是機會……
太後正愛憐地輕|撫著女兒鬢發,寬慰她不要多想,母親愛子女的心,都是一樣的,就聽嘉儀在她懷中輕輕道:“我知道,是我一時糊塗了,母後說得對,多一個姐姐疼我,有什麼不好……”
太後歡喜女兒能這麼想,緊握著她的手歎道:“你姐姐還活著,母後尋回了她,又有你和你哥哥,這輩子,再沒有什麼奢求了,隻盼著你們三個,都能平平安安、高高興興地過一輩子”,她說著輕點了下女兒的眉心,笑道,“你哥哥十三歲就成了家,你姐姐也已為人婦,就剩你,還讓母後成天操心!”
如果嘉儀真的鐘情溫羨,這倒也是樁好姻緣,溫羨的容止為人,她是喜歡的,溫家又有恩於她,也許這真是
冥冥之中的緣分,是天賜良緣……
太後如是想著,故意逗女兒道:“昨夜去明郎那裡過節用宴,可有見到你想見的人?”
容華公主聽出母後言下之意,隻當聽不懂,順著母後的話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明郎表哥和……姐姐,昨夜請我們用宴,我們再請回來吧,就上元節好不好,和去年一樣,留明郎表哥和姐姐,在宮中過元宵,一起樂樂。”
太後自然說好,又故意笑問女兒,“要不要再多請一個人?”
她看女兒聞言將臉貼在她懷中,不讓她瞧,端似小女兒羞態,忍不住輕笑出聲,豈知容華公主心中所謀。
……沒有母後的允準,她出不了宮,就算假作鐘情溫羨,母後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去見外男,允她出宮也定會跟著,想見明郎表哥,就得讓明郎表哥再入宮來……
……原想著除夕夜與明郎表哥情好,母後定會舍棄溫氏,讓明郎表哥娶了她,但如今溫氏搖身一變,竟成了母後在宮外的長女,母後會作何選擇……
……一個剛認回的女兒,和一個養在身邊十幾年的女兒,還是她更重吧,若拖得時間久了,母後對溫氏的感情越來越深,可能會難以抉擇,所以要快,要趕在母後愈發看重溫氏前,儘快將生米煮成熟飯,屆時她再以死相逼,母後應會選擇她吧……
容華公主心中定了主意,隻等著上元夜的到來,太後翌日在皇兒來向她請安時,預備同他說這事,但還沒開口,就見皇兒神情憔悴,眼角泛青,臉色發白,半點精|氣神也沒有,擔心地問道:“怎麼了?可是風寒加重了?”
她關心地責備,“昨兒你姐姐勸你彆跟著我們吹風,母後也勸你早些回宮召太醫看看,好生靜養,你偏不聽!真鬨病了你又得受罪,母後也要跟著擔心……”
皇帝聽了“你姐姐”這三個字,神色未有稍動,隻低著頭啞著嗓子道:“兒臣無事,母後彆擔心。”
太後摸了摸皇兒手額,確實半點不燙,隻整個人的精|氣神,像是被抽乾了,她囑咐了皇兒“開年無朝事、好生靜養”等語後,同他說了讓明郎和阿蘅同來宮中過上元一事。
皇帝點頭說好,太後想了想又道:“可否讓溫羨同來?”仔細一想又覺不妥,“……他和明郎阿蘅不同,畢竟是外臣,而且子女都不在,溫先生一個人在家,怕是要如阿蘅所說,不肯用飯的,哪有子女在外宴飲,留老父在家餓肚子的道理……”
皇帝看母後麵現為難之色,寬解道:“往年上元都是家宴,若母後想讓溫家人都來,那就將今年的上元宴擴大規模,連帶著大宴朝臣,君臣同歡就是。”
太後聽了,甚是滿意,拍了拍皇兒的手,又問他道:“去年買賣街的書鋪店主,可找到了?”
皇帝默了默道:“找到了。”
一想到這無恥敗類竟敢輕薄阿蘅,太後心中怒火就熊熊燃燒,“是什麼人?!怎不將他押送過來?!”
皇帝道:“……因為,他已經死了……”
“死了?”太後驚問,“什麼時候死的?”
皇帝道:“……死了有一年了,就在去年正月初一,被發現溺死在水裡,許是夜裡醉酒,失足落水,也許是後來知道他心生旖|念的女子,原是楚國夫人,怕被追究,畏罪自儘了……”
對這無恥敗類,太後自沒什麼好說,隻是心疼阿蘅,白白受這無妄之災,她囑咐皇兒道:“這敗類既已死了,此事就此罷了,切莫再生波瀾,萬不可將此事傳出去,阿蘅她是無辜受此一難,做下無恥行徑的是那敗類,可事情若傳出去,卻會對阿蘅聲名有礙,或有人說她已經不清白,也或有人說她生性孟浪,才遭了輕薄,三人成虎,不知會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兩月前伴隨著掌摑的那一句“此事若被揭在人前,於陛下您</
,隻是一場風流韻事,於臣婦,將是一場要命的劫難”,回響在皇帝耳邊,他沉默片刻,低著頭道:“……兒臣曉得,會將此事就此壓下,絕不會傳出半點風聲,母後放心。”
太後歎了一聲,“這世道對女人苛刻,隻有女人才懂女人的苦,阿蘅之前失了母親,也是認了母後,才終於能將這事說出來,背地裡,已不知被這事暗暗折磨多久,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