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在後方打鬨的樊梁等人,乍一聽說夫人的親妹妹,那位曾與將軍訂下婚約的清河第一美人竟然找來了淮安。幾人互相看了眼, 趕緊停止打鬨, 拍馬上前。
他們可不想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清河第一美人,而弄丟了那麼好的夫人。彆說什麼清河第一美人了, 就是王母娘娘、觀音菩薩來,也休想換走他們夫人。
抱著這樣的想法,樊梁等人忙擠上前。
看見立於城門下的洛嫣一刹,樊梁等人下意識就朝仍騎在馬上的洛央看去。
來去看了兩回,幾個憨貨齊齊張大了嘴巴, 向來嘴比腦快的樊梁張口就來, “清河郡莫非盛產瞎子……”
後麵的話樊梁還未說完,他的右腿立刻被陳貴狠踹了一腳。
“嗷!你乾啥踹俺?”被踹得差點從馬上摔下的樊梁, 氣得冒火。
那邊的陳貴可不管他氣不氣, 當即以還有要事為由, 一鞭子抽在樊梁的馬屁股上,兩人的馬兒迅速跑遠了。再不走,誰知道這樊老三還能說出什麼得罪人的話來。
“俺不走!夫人說晚上要請俺們吃涼皮……”隔了老遠,還能聽見樊梁的抗議之聲。
見狀,洛嫣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滿心的難堪似是要將她整個人淹沒。即便那粗獷漢子有些話沒能徹底說出口, 這一年裡見的人多了, 曾經天真單純的洛嫣也能聽懂彆人的言外之意了。可她卻寧肯自己根本聽不懂,那樣就不會遭受這樣的屈辱。
何為清河郡盛產瞎子?不就是指她的容貌比不上洛央,妄稱清河第一美人……
思及此,洛嫣垂著的眼中不由得掠過一絲惱怒。她分明是夏時趕路, 日頭毒辣,才稍稍遜色洛央,憑什麼要如此奚落於她?那漢子的行徑分明就是她那個姐姐有心授意,以前她就總是這般,她好動,洛央就故作嫻靜病弱,將爹娘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自己身上。還是楚郎說得對,她這個姐姐遠沒有她外表呈現的那樣純白無垢,否則怎麼曾經病得下不來床,嫁人後就能騎馬上山,一派康健。
洛嫣拳頭用力捏緊。
哪裡知道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某人就想了這麼多有的沒的。洛央直接從馬上一躍而下,看向洛嫣的眼神不免有些一言難儘。曾經洛使君夫妻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千金大小姐,為了一個滿嘴謊言的男人,弄成現在這樣,洛央就不明白了,她圖什麼啊?
不要跟她說什麼真愛不真愛的屁話,楚毅自己怎麼不吃這些亂七八糟的苦?
輕呼一口氣,洛央輕笑一聲,“阿嫣……抱歉,剛剛沒認出你來。你好端端的如何會出現在淮安?還有你的……罷了,這兒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你先隨我來。”
語畢,洛央牽著馬兒剛想上前,一旁卻忽然跪下了一名藍衣管事,開口就是告罪。說是先前不識得夫人的妹妹,還讓她乾了一天粗活,懇求洛央恕罪。
這管事也有些懵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人竟真的是夫人的妹妹。一想到他先前對女子的威逼呼喝,管事額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洛央聽完這人的話,回頭又看了洛嫣一眼,旋即小手一揮,麵上並無責怪之意,“無礙。”
如何無礙?明明此人待她多有怠慢……
洛嫣猛地抬起頭來。
可下瞬,洛央溫和的聲音已然響起,“我這妹妹一向良善,必不會降罪於你。”
聽到這句話,洛嫣的唇角立刻抿緊,洛央都這般說了,除了點頭她還能如何。
瞧見夫人身後的女子不甘不願地點了下頭,管事哪裡不曉分明是夫人性子和善,不願深究,當即真心實意地向洛央磕了個響頭。
洛嫣心內不忿,可人在屋簷下,除了不忿她好像也彆無他法,隻能硬咽下這口氣,跟在了洛央的身後。然後她瞧見沿途基本都是與洛央打招呼的百姓,往她懷中塞瓜果、吃食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像是極受淮安百姓愛戴。
這樣的洛央,洛嫣實在有些陌生。一時間門,她都有些懷疑,眼前這名女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姐姐洛央。
帶著這樣的疑惑,洛嫣跟隨洛央進了淮安縣衙。
進門之後,洛央立刻命人帶洛嫣下去換洗一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鼻子出了問題還是怎麼了,她總覺得對方的身上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豬騷味,實在是太奇怪了。
何況她自己也要稍微收拾一下。
眼神茫然被侍女領去水房的洛嫣,剛踏進門,嘴巴就驚訝地張大了。隻因淮安的水房竟是立浴,隻要稍微一拉木質開關,頭頂上方好似蓮蓬一樣的東西就立刻有熱水流出。除此之外,牆壁上擺滿了形狀不一的琉璃瓶子,裡頭裝著的東西香味四溢。有洗發香波,牙膏牙刷,洗浴皂露,甚至還有護發用的精油等等,便是金尊玉貴的郡主孫秀嫦怕是都沒用過這樣齊全的東西。
洛嫣不免有些懵,卻還是依照瓶身上貼著的字條,一一取用了。將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乾乾淨淨,洛嫣這才覺得自己像是終於活過來了似的。
身著舒適的浴衣,她便隨著那等候的侍女進了更衣室。剛進到那兒,抬頭洛嫣就瞧見一個等身高的銀鏡,立在梳妝台的一側。
那銀鏡她曾在孫秀嫦那兒見到過,不過巴掌大小,對方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如今她卻瞧見了這樣大的一麵。
顧不上換衣,洛嫣立刻舉步上前,眼中的笑意還未徹底漾開,洛嫣便被鏡中又瘦又黑,麵色蠟黃的人給震驚到了。
“啊!”
她驚叫一聲。
侍女趕忙上前,“女郎何事?”
隨後她便看見這位夫人的親妹妹,一臉驚恐地指著前方的銀鏡,“鏡中之人是誰?”
侍女:“……”
“淮安之鏡是否會將人照得醜陋不堪?”洛嫣不死心地再次問道。
侍女:“……”
侍女的反應使得洛嫣直接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仍有些不敢相信,鏡中之人竟然真的是她自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洛嫣簡直要瘋,她為何會變成那樣?怪道先前那些閻軍將領會那般看她,她還以為是洛央授意,沒想到竟真的是她自己相貌有損。
可明明先前尋找楚毅之時,她也沒有變成這般,為何……
洛嫣憶起來了,搜尋楚郎之時,本就是秋末,再加上她並沒有時刻混跡在流民堆裡,從使君府裡帶出來的那些首飾當了還住的起客棧,再之後就被孫世諒撿了回去。可從茺州來淮安,已是炎炎夏日,她又為了隱藏身份,日日待在流民之中,吃不好睡不好不說,幾乎日日被曬,再如何的雪膚花貌也禁不住那般風吹日曬……
想著想著,洛嫣怔怔地淌下淚來,世間門女子,誰人不愛俏,何況她還曾是清河第一美人。
同時,她的心中也生出了一點悔意,可這悔意剛剛冒頭,洛嫣便立刻搖了搖頭,她這全是為了楚郎,她不悔。
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洛央便開始試穿起洛央命人送來的衣裳來。曾經嬌俏動人的一張臉穿什麼都好看,可如今哪兒哪兒都不對。
因為試來試去都不稱心,待洛嫣被侍女領著來到膳廳之時,洛央早就換洗完畢,百無聊賴地候在那兒了。
遠遠望著桌旁,洛央一襲水碧色纏枝紋月裙,皓腕如霜雪。綢緞般的青絲,似是剛剛絞乾,此時僅用根雲紋白玉簪隨意綰起,端的是一派嫋娜風流。
許是聽見了她的動靜,洛央下意識回頭看來,一張小臉瑩潤如月,僅一眼,便叫剛剛照過鏡子的洛嫣,頓生自慚形穢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