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風瑟瑟, 一派寂涼蕭條。屋內洛爻眼睫微垂,活像個悶葫蘆。
“算了……”洛央起身,繡著銀線的裙擺打了個旋兒。洛央撩起緗色的掛簾, 往外屋走去。
“等等,央央……”床上的洛爻忙喚了聲, 情急之餘, 掀開被子便光腳下了床。
此時,洛央剛好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回來, 差點跟他撞個滿懷。
幸好洛央端著藥碗, 運起輕功一個旋身及時避開,才沒叫藥汁灑落。
站定,洛央皺眉看向眼前神情焦灼的少年,“乾什麼慌慌張張的?”
“央央你沒走?”洛爻眼神一喜。
“走?整個焰教都是我的, 我要走去哪兒?”洛央隨手將湯藥放在身側的桌上, “過來把藥喝了。還有,我說過幾回, 叫我教主或者姐姐都行,不要再喚央央。”
從跟羋姣學會央央這個稱呼之後, 四年了,少年始終這麼喚她。
洛央好歹也是焰教教主,她不要麵子的嗎?
但這話說了也白說,少年自打懂事以來,彆的都很聽話, 唯有這句稱呼, 實在屢教不改。
聽見洛央隻是替他取藥,洛爻麵上喜色更甚,上前端起瓷碗便一飲而儘。
見他動作痛快利落, 洛央不由皺眉,“堂堂第一殺手就這般隨意,湯藥不查檢就喝?就不怕有人下毒?畢竟你這顆腦袋可是價值千金。”
洛爻偏頭看她,眼神信任,“央央不會。”
洛央挑眉抿唇,轉身向外走去,“早晚藥死你。”
他知她不會,即便真的會,他也心甘情願。
而就在洛央轉身的一刹,一根斷發自她發間墜落,洛爻下意識伸手接住,握緊。
洛央卻一無所覺,人已然走遠。
直到腳快跨出門檻,洛央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驀地回頭,“對了……”
剛說到這兒,注意到少年忙不迭將右手背到身後的動作,洛央麵露狐疑之色,“鬼鬼祟祟的,藏什麼了?”
她不問還好,一問洛爻心口愈發緊張,“沒什麼。”
“古古怪怪。”洛央看著少年的眼,半響才交代起來,“一會大殿有事商議,你也一起。至於昇陽宗的人,打便打了,具體原因你不願說我便不問,隻是下次,切莫讓我看到你帶著渾身的傷回來,礙眼。畢竟正麵打不過還不能背地下黑手嗎?找薛怡要些軟筋散,便是昇陽宗的長老與掌門聯手又如何,還不是任由你捏圓搓扁。”
四年的焰教教主做下來,洛央行事越發橫行無忌,專注創死全江湖不動搖。
“是。”洛爻跟她,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確定洛央真的離開,洛爻才將自己背在身後的右手拿出,隻見他小指上纏著的不是洛央剛剛的斷發還能是什麼呢。
小心翼翼地將斷發取下,洛爻直接從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帶鎖的箱子,用掛在脖頸上的鑰匙,打開鎖,露出箱子裡的一堆零碎。
臟了的絹帕,斷掉的玉簪,飲過的茶碗等等,裡頭裝的均是洛央隨手丟棄不要的東西,少年卻跟寶貝似的,一一收集起來,全部藏在這裡頭。
慢慢將洛央的頭發也放在箱子之中,洛爻的眼底升起一股滿足。
以前的他隻是無意識收集,後來懂得越來越多後,便開始有意收集。對洛央的情愫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隻知道,從她出現在他的世界開始,就變成了他唯一能看見的鮮活,自此,挪不開眼。
洛央出現在焰教大殿沒多久後,洛爻便來了,他的位置在洛央教主寶座的左側,薛怡在右側。至於方策,隻能站在薛怡身旁。
這次焰教大會人還算齊的,四大聖使來了三位,除去星使又談了個女朋友正情到濃時沒出席,其餘三人均在。
日使楊匕不得不說確實有周旋在兩個女人間的資本,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看著倒不像是魔教聖使,更像是正派大俠,還是能當武林盟主的那款。
月使羋姣就不介紹了,四年過去,模樣沒有絲毫變化,反而愈發女人味十足。這不,上個月還有個少年劍客一見傾心,特意尋來焰教,把佛子氣得直接喝了兩缸醋。
辰使秦羅也沒有多麵目可憎,隻是氣質較為陰柔,男生女相。
底下的風雨雷電四殿主,宮商角徵羽五閣主,也同樣沒一個醜的,最次的羽閣閣主也是相貌端正。這讓洛央在心中不得不懷疑,焰教的收人與晉升是不是全看臉,不然為什麼四大聖使模樣最為出色,被底下人尊稱為小公子的洛爻,同樣英俊不凡,天人之姿。
隨意想了點有的沒的,洛央發現底下眾人已經吵起來了。
吵架重點在與要不要給拂柳山莊的人一個教訓。
原因在於三月後,春暖花開之時,由拂柳山莊牽頭,將召開一場武林大會。從武學、人品、聲望等幾個方麵,選出一位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武林盟主,統管整個江湖。
可其餘五大門派,包括金刀門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小門派都收到了請柬,偏偏他們焰教的人,連請柬的毛都沒見到,這還不是不把他們焰教放在眼裡。不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焰教的臉往哪裡擱。
底下越說越上頭,一些性子急的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
武林大會洛央自然是知道的,劇情裡就介紹過這場在拂綠山莊舉辦的大會。隻可惜那時候原主因為替謝恒吸毒,被迫閉關養傷,並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
出關時,焰教這群隨心所欲的便已經挑釁完畢,甚至連拂柳山莊老莊主的紅褲衩都偷了出來,掛在他爹的墳前招搖。
洛央:“……”比欠,江湖上沒有哪夥人能比得過焰教這幫就是了。
拂綠山莊上上下下自然怒不可遏,偏偏武林大會在即,他們隻能強忍著屈辱,繼續召開大會。
誰知就是在武林大會上,出現了各家優秀弟子被殺的消息,證據直指焰教。
新仇舊恨促使武林大會剛選出武林盟主,六大派便聯合起來,開展起轟轟烈烈的滅焰大戰。
儘管這裡頭肯定有四皇子高澹的摻和,但焰教與六大派人士稀薄的智商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果然,這時底下已經有人要去偷人老莊主的褲衩了,這個建議除了日使眉頭輕皺,辰使笑而不語,月使羋姣已經興奮地加入進去。
洛央麵無表情地看著,隻覺得她帶領的哪裡是一幫武林高手,分明是一群熊孩子。
“不知教主意下如何?”或許是羋姣注意到洛央的表情,趕緊開口問道。
洛央回到焰教四年,好歹她以前也曾治理過國家,管理起焰教這些腦袋裡長肌肉的家夥還是很簡單。這不,羋姣剛提到洛央,下方所有人瞬間安靜如雞。
這樣良好的大殿紀律,正是洛央的功勞。剛開始的時候這幫人哪有這麼乖,一個嗓門高過一個,讓洛央仿佛置身清晨的菜市口。
她好言好語讓他們安靜,結果沒人聽,那洛央就不開心了,下去就把嗓門最大的幾個給揍了。揍著揍著,喏,現在多聽話。
“不如何。”洛央的手搭在身側的扶手上,語氣淡淡。
“為什麼?”羋姣怪叫一聲,“把褲衩掛在墳前多好玩,拂綠山莊那幫驢糞蛋肯定會被氣得七孔流血。”
又一個外號。就因為拂柳山莊的海拔較高,紫外線強,莊內的弟子都曬得皮膚較黑,就被焰教取了個這麼難聽的外號。
真是江湖外號千千萬,焰教取的占一半。
其實一半都含蓄了,起碼有八成都出自焰教中人的嘴,真是夠了。
“這種侮辱彆人先人的事情,一般的小門派做做也就算了,你們不準做。畢竟高興的是你們,最後丟臉的卻是我。”洛央選擇拒絕。
“那我們豈不是要白白吃下這個悶虧?”宮閣閣主一臉義憤填膺。
“就是,武林大會不喊我們焰教還算什麼武林大會,反正這口氣老道我是咽不下。”
“我也咽不下。”
底下嗡嗡作響。
洛央托著下巴,語氣平淡,“拂綠山莊難道是什麼龍潭虎穴嗎?他們不給我們請柬,難道我們就不能自己去了?”
“我們自己去?那多跌麵子!”
“就是,彆人都不歡迎我們,咱還眼巴巴地上趕著,多磕磣。”
“當上這個武林盟主,還磕磣嗎?”洛央笑著反問。
此話一出,焰教諸人頓時猶如醍醐灌頂,紛紛瞪圓了眼,齊刷刷看向大殿之上的洛央。
六大派舉辦的武林大會,連請柬都沒發給焰教,卻叫焰教中人當上了這個武林盟主,是什麼感覺?
那當然是,一個字,爽!
就是,他們糾結請柬乾嘛,就該打上門去搶下這個武林盟主。一想到六大派弟子明明心中不服卻仍得承認這個武林盟主,焰教一眾就爽得天靈蓋差點被掀翻。
就這麼辦!
眾人一致讚同了洛央這個辦法,喜笑顏開地離開了大殿,心裡比六大門派還要期盼三個月後武林大會的到來。
會議剛結束,方策便趕忙問道,“教主,我們當真要去參加拂柳山莊的武林大會嗎?到時會不會被群起而攻之,畢竟焰教把六大派得罪了個遍,如今也就和藥王穀的關係稍稍緩和些。說起藥王穀,教主你聽說了嗎?藥王穀穀主陸無涯收了名女弟子,說是長得跟他們前任穀主小時一模一樣……”
隨著方策年紀越大,絮叨的本事就越強。
藥王穀的事情沒有人比洛央更清楚了,因為就是她指點陸無涯找到的。收徒那天,鬼手神醫袁梓瑕還特意回去了一趟。儘管她依舊沒能認祖歸宗,但藥王穀一行,還是讓袁梓瑕眉目之間的鬱氣消散不少,人瞧著都年輕了。
“這件事是師父先告訴我,我再告訴你的,你說教主知不知道?”薛怡清冷的聲音響起。
是的,薛怡仍跟劇情中描繪的一樣,對毒很感興趣,為此特地拜了袁梓瑕為師。然後誰也不知道日使楊匕是怎麼想的,第二日便收了方策為徒。
早在拜袁梓瑕為師的頭一年,薛怡體內的劇毒便被她徹底拔除。第三年小姑娘便孤身一人殺上葵山派,親手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卻在對弟弟舉刀的時候收了手。儘管手刃父母的薛怡被整個江湖所唾棄,她卻依舊我行我素。除了在洛央、方策幾人麵前時,還願意露出一點自己的真實性格,其餘時候永遠頂著一張厭世臉,儼然初具劇情中毒娘子的風範。
至於方策,接連追查了四年也始終沒有查到真正殺害方家上上下下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