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穿著重孝,臉上卻毫無悲戚之色,本來就是年輕的女子,經過一番跑動,簡直是麵如桃花,眼泛春水。
榮淇不可思議地想,這個太子妃不會是壞了腦子吧?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衛璞雖不是她生的,卻是衛昭唯一的血脈,而且生母也已經過世,在情在理,以後都會由她來撫養。
等大家把這一段混亂時期混過去,衛璞正式登基,她就是這個天底下最為尊貴的皇太後,榮耀加身,一輩子也不愁。她到底是犯了什麼癲,才會說出這樣的瘋話?
他們這些太子的舊部拚死拚活,冒著天大的風險率軍從邊關來京,又與其它政治勢力角力、談判、媾和,為的是誰?
這個蠢貨,她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
榮淇憤怒地眯起眼,餘光在跪在地上一臉正派的敬王與太子妃身上來回移動,眼神漸漸的冷了。
但她還記得輕重,知道這裡是客場,不是自己可以竊乾綱獨斷的地方。她把目光移向了右邊,那裡有太子妃之父忠毅伯。
忠毅伯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此時卻縮著手低著頭不吭聲。
榮淇猛的警醒過來,明白這是滿場老油條在掂量她的輕重。他們之所以不出頭,就是為了試探她的成色。
已經走到了這裡,怎麼可能還退步!
想到這裡,她果斷地打了個手勢,說道:“這位傷心得魔怔了,把她請下去,找個太醫看看。”
這是說她是神經病的意思了。
她帶出來的兵,自然都是無條件聽從她的吩咐,彆人還沒反應過來,立刻有兩個人過來掰了這位太子妃的膀子,往嘴裡塞了個核桃,三兩下收拾好了。
“放肆!怎可對太子妃動手?”這下忠毅伯神色大變,忙忙的出來阻止。
他先是衝兩個士兵嗬斥了一聲,見士兵不為所動,又衝榮淇拱了拱手,麵帶慍色道,“將軍自認是太子的忠臣,如今太子屍骨未寒,將軍竟公然欺淩太子的遺孀,不知太子九泉之下,會如何看待將軍?”
看得出來,他認為自己的態度已經非常克製了,隻是向來跋扈慣了,早忘了什麼樣才叫做低姿態。這樣罵自家晚輩一樣隨意的態度,榮淇會接受就有鬼了。
榮淇陰冷地反問道:“這麼說,忠毅伯也讚同她的話了?”
忠毅伯一下子噎住了,暗暗看了女兒一眼,掩麵而退。
“好叫諸位知曉,我輩武人入關,本是有感於殿下的恩義,欲為殿下申冤,不想先帝也蒙不幸,竟無人做主。”榮淇轉身麵對眾人,一字一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但想來有動機、有能力謀害太子的也不過那幾人,懷王已下了大獄,他的同黨卻還逍遙法外,而且就在此處!來人!”
諸臣先是被她的果斷犀利鎮住,又聽了這樣一番話,真個個個膽寒,不由懷疑她是要借機大清洗。有的“聰明人”甚至腿軟得跪不住,身子一歪癱倒在地。
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殿內殿外圍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竟然連一個熟麵孔都沒有,全是對方的人!
他們驚悚了,也乖乖的慫了,眼睜睜看著敬王等幾位先帝的皇子與一些宗室旁支、後戚勳臣被架出去,一聲不敢吭。
“好了,繼續!”榮淇的聲音拉回了眾人的思緒。在她的指揮下,眾人向懵懵懂懂的衛璞三跪九叩,大禮參拜。
拜完後,眾人移到政事堂商討事務。政事堂裡也是白幔高掛,好歹還有個位子,可以歇一口氣。
諸人議定皇帝和太子的治喪諸事後,又開始商議先帝的廟號、諡號等。榮淇與先帝素不相識,也沒什麼感情,對這些事不置可否,由著他們爭去。
禮部的人扯皮來扯皮去沒完,聽得大家都很不耐煩,隻是出於對先帝的尊敬而無法宣之於口。最後還是榮淇拍板,將此事押後,留著以後再慢慢爭。
她爭取的是衛昭的待遇。衛昭死時的身份是太子,她以衛昭統兵定西戎為由,要求將他追諡為皇帝。這一條有些人有意見,在她暗示通不過要翻臉後,也哼哼唧唧的認了。於是衛昭被追諡為元皇帝,沒有廟號,和他父親擠一個廟。
說完皇家的事兒,剩下的就是分好處了,大家又激烈地撕了一回,最後一致推出四位德高望重的重臣做代表,加上代表了太子一係文武的榮淇,一共五人為輔政大臣,開府儀同三司。
又議封賞那些打了西戎後自己從邊境回來的有功之臣,排在第一的就是榮淇,她身上多了一個爵位,叫“渤海郡公”。
散會前,榮淇又隨口提了提衛璞的生母,那個沒享到兒子福的美姬。眾人也不在意,給了她一個追贈“德妃”,指了個小官去燕城傳話運她的遺體來京罷了。
議了半日事,連盞熱湯都沒有,眾人覺得大有收獲的同時,也不免喉嚨發乾腦袋發脹,個個疲憊得不行,於是紛紛散了,回家休息一會兒,下半晌再來宮裡哭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