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玉喬滿臉堆笑道:“她小孩子被我們寵壞了,胡鬨得很,怕她鬨著你。”
她擔心女兒,小女孩卻體會不到母親的心情,兀自在她的懷裡歡笑不休,甚至伸著手要榮淇抱。
見榮淇心情尚好,榮玉喬攬著女兒在她身邊坐下來,與她慢慢說著話。
比起其他姐妹來,她們倆的關係已經算不錯了。少年時,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榮淇愛舞槍弄棒,榮玉喬愛美服華妝,論情論理,兩人都相處不來。後來榮淇離家走上從軍之路,而榮玉喬按部就班地做她的大家閨秀,嫁人生子,一個是前朝的輔政重臣,一個後宅的受寵王妃,幾乎沒有什麼交集。就算沒有衛昀的事,誌趣不同的兩人也不會有多少往來。
結果一路下來,榮淇的選擇竟然決定了榮玉喬的生活:若是沒有榮淇,當年太子既死,懷王又蠢頓無比,上位的自然是衛昀,今時今日坐在上首的神色淡淡與人說話的就是榮玉喬了。
這也是種夫人一直不遺餘力向女兒灌輸的觀點。她說得多了,自己都深信不疑,好像真的是榮淇搶了衛昀的皇位,搶了榮玉喬的皇後之位,自己想著想著,就恨得咬牙切齒,麵部扭曲。
榮玉喬完全不能讚同她的想法。就是原先隱約有這個念頭,被母親的醜態一照,也要打消了。
她這個人沒有彆的優點,就是會看風向,榮淇的得勢是真的,無可更改的,再罵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要接受現實。
在人家的屋簷下討生活,還低不下腦袋,那不叫有骨氣,那叫不合時宜。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完全沒有怨恨妹妹的意思,表現出來自然也是一片坦蕩無私。
榮淇呢?她就更犯不著去為難誰。在她這個地位,不必刻意動作,有時甚至隻要一個不快的眼神,就有底下人上趕著把事兒辦了來討好。
她討厭不拿庶女當人看的種夫人,也討厭心機深沉的敬王衛昀,甚至討厭雖然心裡有一本帳卻從來不翻的榮溫,但是對於這個曾經傻白甜到不忍直視的嫡姐,她倒是沒有多大惡感。
等了一會兒,衛天沐終於來了,一襲華麗精致的王袍,打扮得流光水滑的,洗了頭又重束了發髻,身上還不知抹了什麼東西,香得人直想打噴嚏。
他坐下後,人就算到齊了。榮淇也不多話,直接向一旁打了個手勢。
眾目睽睽之下,天邊出現了一道刀鋒似的黑線,起初是一點,然後漸漸迫近,先冒出頭的是一頭鹿,而後是輕裝騎手。這些騎手們互相配合,始終將那幾頭鹿往這邊趕,半點不打磕頓的。
馬蹄踏在地上,震得地麵輕輕震動。衛璞接過太監遞上來的弓,搭箭在弦,嗖的一聲,箭似流星離弦而去,射中了衝在最前頭的一頭鹿。這正中前胸的一箭,博得了眾人的一致喝彩。
鹿很快被人獻了上來,血淋淋地擺在台下,很快失去了呼吸。
騎手們都歡呼起來,不再追趕群鹿,而是很快排成數排,馭馬靠攏或散開,做著整齊的戰術動作。
衛天沐的臉上失去了笑容,喃喃道:“這是一支真正的軍隊啊……”
“哪有軍隊隻會玩花架子,卻連基本的離合都做不到的?”榮淇不以為然,隨口道,“我的兵,就要有兵的樣子,那些老爺兵、少爺兵,趁早打發了,省得帶壞好人。”
衛天沐就不說話了。
一會兒眾人都去打獵了,騎手們也簇擁著衛璞走了,營地裡隻剩下一些文弱老胖之輩,榮淇與衛天沐也沒去。
“殿下何不下場一試?場內諸人,皆懷爭勝之心,有幾個也是好對手呢。”榮淇向後靠在椅子上,客氣道。
衛天沐擺手道:“哪裡哪裡,我自幼騎射不精,還是不出醜了。倒是郡公,小王久在南疆,也聽聞郡公善射之名,何不下場小露身手呢?”他戲謔地笑道,“莫非郡公怕小輩們不濟事,輸得太慘麼?”
“殿下說笑了,”榮淇搖頭道,“久在案牘之間,髀肉複生啊。”
此後兩人再沒說話,就連她也沒想到,衛天沐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膽,當庭就敢對她提出婚姻之議。
中午大家圍坐烤肉,衛天沐突然舉起酒杯,誠懇地對榮淇道:“小王今年二九,結發之妻去歲不幸過身,欲尋一蘭心蕙質的佳人作配,郡公與小王年歲相近,身份相當,何不配作佳偶,修成並蒂?”
這些年明裡暗裡向榮淇提議聯姻的家夥也不少,衛天沐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正要婉拒,就聽咻的一聲,衛璞直接抄起案上的盤子朝衛天沐扔了過去。
幸虧衛天沐躲得及時,盤子擦過他的肩膀落在地上,發出喀啷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