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樣的物議紛紛中,鎮南王意外死亡一事塵埃落定。朝廷故作大度地惋惜了一番,將鎮南王匆匆斂葬,又派人前去驛館慰問鎮南王世子衛天沐,許他承襲爵位。
至於果斷賣掉了親爹的衛天沐是個什麼想法,榮淇完全不關心。忍辱負重也好,壯士斷腕也罷,隨他自己腦補。
她要做的已經做到了,那就是殺猴儆雞,用鎮南王的一條性命,向所有懷有貳心的地方實力派宣布,朝廷依然是朝廷,不可輕視,也不可輕犯。
該懂的人自然能懂,不懂的、裝作不懂的,鎮南王就是前車之鑒。
小皇帝全程目睹了她對付鎮南王的手段,不知觸動了哪裡的神經,最近時常若有所思,撫著《帝鑒》的書脊長籲短歎。
榮淇沒有養孩子的經驗,能參考的隻有前世顧重嘉對她的教導。顧重嘉的觀念很開明,很少乾涉她,她便依樣畫葫蘆,輕易也不對衛璞指手畫腳。
見他這樣,隻當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三觀,並不管他。
秋日天氣涼爽,是狩獵的好季節。本朝是以武起家,京郊就有皇家的獵場,規模還不小,正合天子出獵。
這一日是個晴天,百官奉天子車駕往獵場圍獵。各家大臣並家中女眷也都來了,營地熙熙攘攘,熱鬨非凡。
榮淇先在場外安排了今日的值衛,見禁衛們到了定好的位置,這才返身回營地來。
才行幾步,耳邊就聽見女子清脆悅耳的笑聲,是一群未嫁的貴女騎馬而來。她們穿著便於活動的胡服,衣服的顏色鮮亮紛繁,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自榮淇當政後,世風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變化,體現在女孩子們身上,就是她們更加自信,更加勇於展現自我。
要知道,在榮淇少年時期,京中的貴家女眷們雖然也可以騎馬出行,卻是要戴帷帽遮擋麵容的。
和這些女孩子一樣,榮淇也穿了一身胡服,淡青的顏色,翻領窄袖的款式,襯得她身形格外修長,也格外精神惹眼。
女孩子們驟然見到她,都是一驚,互相看看,領頭的格外神采飛揚,端坐馬上,衝她略一彎腰,拱手道:“郡公安好。”
這行的是個男子的禮節,但她確認,這位權傾朝野的女郡公是不會怪她的。
榮淇負著手,氣勢卓然,微笑著點一點頭道:“你越發出息了,穿著你哥哥的衣裳,倒也合身。”
女孩子發出清脆的笑聲,那聲音又脆又甜,帶著一股子剛熟的西瓜的生脆勁兒:“您猜錯了,這是我照著我哥哥的衣裳做的,才不是他的呢!”
她回頭看了看女伴們,笑道:“我們先前約好了去獵鹿的,請恕我們不能奉陪了。”
“你們去吧,彆落單了。”榮淇看著女孩子們一陣風似的呼嘯而去,被她們的青春所感染,心情也好了許多。
越往裡走,人越多,防衛越嚴密。見了榮淇,不管是男是女,騎馬的步行的,紛紛駐足問好。
營地選在一片開闊的平地上,位置居高臨下,幾乎可以將大半個圍場收入眼中。衛璞一身常服,安靜地坐在上頭,半點兒不見平時活猴似的樣子,左手側是一溜宗室,按爵位大小次第而坐。
走到衛璞身邊坐下,榮淇環視一周,不見衛天沐的麵,不禁皺眉,低聲問伺候的太監道:“鎮南王來了麼?”
“還沒來。”太監低眉順眼地答道,又試探地問,“可要催一催去?”
“不必了。”她的眉頭皺得死緊,半晌又改口道,“派個人去看看鎮南王在做什麼,不必驚動他。”
正說著,一陣咯咯的笑聲響起,衛昀的掌上明珠跑上來同榮淇撒嬌道:“四姨,你來和我們一起玩兒。”
這個女孩子七八歲大,梳著垂掛髻,兩鬢各留了一綹頭發,五官通盤繼承了父母的優點,精致得不像話。衛昀夫婦向來以這個女兒為傲。
見女兒竟然敢跑到榮淇麵前去撒嬌,榮玉喬嚇了一跳,忙過來抱起女兒,笑道:“妞妞小孩子不懂事,四妹莫怪。”
“我是洪水猛獸,會吃了你的寶貝女兒不成?”榮淇戲謔地彈了彈小女孩的腦門,不輕不重地問道。